霍幼安還是剛送回霍府的模樣,麵色慘白,聲息全無,連呼吸都沒有。
不是還有脈搏,心臟還會偶爾跳動,根本看不出來他還活著。
霍老夫人正坐在床邊守著霍幼安,見她來忙起身讓她上前。
白前照樣檢查了一番,開口,“我要讓小青出來吃點東西,霍大公子介意的話,可以先離開,待會再來”。
霍伯征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但還是秉著基本的禮節道,“不介意,白姑娘請便”。
白前點了點頭,一手捏住霍幼安的腮幫子,讓他張開嘴來。
另一隻手從領口處翻出一隻口哨模樣的東西,放到唇邊吹了三聲。
哨音尖利而古怪,隨著三聲哨停,一條青綠色的蛇從霍幼安張開的嘴中慢慢爬了出來。
白前放開霍幼安,取出一隻竹筒,那條青蛇就乖乖鑽了進去。
霍伯征,“……”
霍伯征隻覺自己的胃部翻滾了起來,勉強忍著才沒露出端倪來,身體卻本能偏了偏,離白前遠一點。
大約一炷香後,白前又捏開了霍幼安的嘴,那條青蛇又鑽了進去。
霍伯征,“……”
不行,他真的要吐了!
霍老夫人卻顯然已經見慣了,見青蛇鑽了進去,貼著霍幼安的心口聽了一會,才直起腰來,牽著白前的手直抹淚,“好孩子,多虧你了”。
霍伯征也是習武之人,剛開始沒注意,但看到霍老夫人的舉動。
再仔細想想剛剛小青出來後,仿佛沒再看見霍幼安心口輕微的起伏。
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了,愕然問道,“是那條青蛇?所以二弟才會一直有心跳?”
才能一直這樣維持著死不死、活不活的模樣?
白前點頭,“大爺不知道?”
霍伯征頭皮轟然炸開,不用看,他也知道祖母疑惑又審視的目光一定落到了他身上。
他近乎本能地垂下頭去,他不是心虛,就是,就是莫名地口乾舌燥,還緊張。
白前剛進霍府時,他曾仔細問過她相關情況。
隻她說得太神乎其神,他根本不信。
他不信白前一個小姑娘有那個膽子騙到霍家頭上,卻更不相信她能有那麼大的本事。
在霍幼安陷入所謂的瀕死之境後,幫他拔除掉所有的毒素,又能用所謂的真龍血脈之力叫他起死回生。
所以,那次問過之後,他就沒有再過問具體的事。
都是些無稽之談,問那麼清楚又有什麼用?
隻白前當著祖母問這樣的話,就顯得他不夠關心兄弟了。
所謂病急亂投醫,霍幼安現在的狀況,所有的太醫、民間大夫都束手無策。
哪怕隻要有千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作為長兄也該全力以赴的。
霍伯征想起剛剛白前直擊重點地問他是不是嫌三千兩貴了,除了緊張外又添了幾分凜然。
這位白姑娘看著溫溫柔柔的,話又不多,卻一開口,就必定能直擊重心,是他小看她了。
霍伯征隻覺渾身都在發熱,勉強鎮定道,“我以為,中了那種毒後的人都是這樣,沒想到白姑娘竟這般神乎其技”。
白前端起茶杯,嗯了一聲,評價,“也就是說,霍大爺也覺得我是來貴府騙錢的”。
霍老夫人頓時急了,一把抓住白前的手,急聲道,“前前,你千萬不要誤會!
我已經下了令,誰再敢議論你的是非,我立即攆他出府去,伯征也一樣!”
白前安撫拍了拍霍老夫人的手,搖頭,“老夫人,沒關係的,我不在意”。
霍老夫人還想再說,白前打斷她,“明天我要出府一趟,小青的食物沒有了”。
霍老夫人忙道,“讓人去買就是,不用你親自跑一趟”。
白前搖頭,“我要親自挑,小青很挑食,不好的,一口都不肯吃”。
霍老夫人哪裡敢耽誤小青的吃食,忙忙點頭,“好好好,叫伯征送你”。
又厲聲對霍伯征道,“明天你請休,再惹了前前不高興,你就不必回來了!”
霍伯征見霍老夫人動了怒,隻得喏喏應聲。
白前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帶上魚皮硝製的手套,掀開霍幼安的被子。
從他的脖頸處開始按,一直按到腳腕處。
霍老夫人被她的動作弄得心驚膽戰,這麼多天,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按”霍幼安。
“白姑娘,這,這是怎麼了?”
白前又幫霍幼安蓋上被子,將手套脫下交給小草,這才不緊不慢開口道,“檢查一下霍二爺的身體。
雖然說小青大概能幫他撐二十天,但人不相同,總有例外的。
不過老夫人放心,霍二爺目前狀態很好。
老夫人隻要命人按時喂他喝糖鹽水,再定時按摩身體。
不說撐滿二十天,撐到小白的血冠成熟肯定沒有問題”。
今天是蕭序第二天取血,還有五天,小白的血冠就成熟了。
霍老夫人這才微微放了心,在白前告辭離開後,又命霍伯征,“這些天,你的差事放一放。
逐個地去問醒哥兒小時候的玩伴,醒哥兒做過的每一件事,和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
雖說下毒害霍幼安應該會是在他去神農山後結下的仇,但京城這邊也不能放鬆。
醒哥兒馬上就要醒了,總要給他一個交代。
霍伯征下意識道,“我已經問過了”。
霍老夫人不悅,“再問一遍,許是他們又能再想起來些事呢!”
霍伯征又得不了不是,不敢再說,忙行禮應是。
霍老夫人歎了一聲,放柔語氣,“伯征,你父親短命,霍家這一代隻得你和醒哥兒。
等我們和你母親都走了,你和醒哥兒就是最親的。
你們兄弟互相扶持,才能撐起我霍家的門庭”。
祖母這是在敲打他!
霍伯征聲音微哽,“祖母,醒哥兒這般模樣,我也難過,我也著急的。
這些天我到處尋找名醫,又求太孫為醒哥兒想辦法。
隻是,醒哥兒的情況,我,我也實在,實在是無能為力”。
霍老夫人拉起他的手,安撫拍了拍,蒼老的聲音帶著歲月沉澱的溫柔寬和。
“祖母知道的,你和醒哥兒都是好孩子,以後霍家交到你們手裡,祖父和祖母都放心!
待會兒祖母去再去問問你母親,也讓下人們好好回想回想。
我可憐的醒哥兒,從小就受親娘磋磨,現在更是受了這等大難!”
霍老夫人說著又忍不住落下了淚,隻她又很快忍住,拍了拍霍伯征的手,示意他陪白前出府。
老頭子天天家國武功的,孔氏更是不知所謂,這些天來竟是看都不來看一眼。
現在瞧著,伯征也未必像她以為的那般全心愛護醒哥兒。
她不能傷心,不能倒下,她倒下了,這世上還有誰能全心全意地為醒哥兒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