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不立刻發動,我們顧家,還有退路嗎?!”
他指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皇宮方向,那張因失血而愈發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潮紅。
“決戰就在今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他不再理會癱軟在地的顧安,猛地扯過一張宣紙鋪開,筆走龍蛇!
片刻之後,一封字字泣血、句句誅心的調兵密信,已然寫就!
就在此時,一道瘦削的黑影,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書房最幽暗的角落。
“將此信,連同虎符,連夜送往京郊大營,親手交到趙屠將軍手上!”
顧秉謙將信筒和那半塊冰冷的虎符一同遞過去,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告訴他,卯時三刻,準時起兵!”
“以‘清君側,誅國賊秦天’為名,兵臨玄武門!”
“兩個時辰之內,攻破宮城!”
那黑影死士接過信筒與虎符,沒有言語,隻是重重一叩首,身形一閃,便再度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
與此同時。
皇宮深處,養心殿。
殿內燭火通明,數十支兒臂粗的牛油巨燭將大殿照得宛如白晝,溫暖如春。
何歲隻穿著一身寬鬆的玄色常服,正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禦案之後,悠閒地對弈。
左手執黑,右手執白。
棋盤之上,一條由白子組成的張狂大龍,氣勢洶洶,已經將黑子殺得七零八落,眼看就要將中腹最後一塊黑子徹底絞殺,奠定勝局。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以及禁軍侍衛的厲聲嗬斥。
“陛下!”
錦衣衛指揮使周淳那總是如鐵鑄般沉穩的聲音,此刻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焦急與嘶啞,在殿外響起。
“宣。”
何歲的目光依舊落在棋盤上,頭也未抬。
他的右手,正撚起一枚溫潤的白子,姿態優雅地,準備落下,給予黑子最後的、致命的一擊。
殿門被猛地從外麵推開。
一股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雜著深夜刺骨的寒氣,瞬間衝散了殿內的暖香與靜謐。
周淳大步闖入,他那身標誌性的玄色飛魚服被劃開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臉上沾著血汙,一雙眼睛赤紅如血。
他的身後,兩名錦衣衛架著一個渾身是血、幾乎不成人形的同僚。
那人的胸口,還插著半截帶血的斷箭,氣息已是遊絲。
“噗通!”
周淳在禦案前數丈之處,重重單膝跪下。
“陛下……臣……臣無能!”
周淳一字一頓,聲音裡充滿了滔天的憤怒與刻骨的自責。
“顧府派出的死士離府後,臣派出的十三名好手,沿途設伏截殺……全……全軍覆沒!”
他猛地一拳砸在堅硬光滑的金磚之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此人……是最後一個,拚死從那賊人懷中,搶回了此物!”
那名被架著、已是彌留之際的錦衣衛,仿佛用儘了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抬起被鮮血染紅的手,將一個同樣被血浸透的蠟丸,奮力遞向何歲的方向。
他的嘴唇翕動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風聲,最終,隻從肺裡擠出了兩個字:
“兵……反……”
頭顱一歪,氣絕身亡。
何歲準備落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終於緩緩抬起了頭,目光越過棋盤,落在那名死不瞑目的錦衣衛身上。
他的眼神裡沒有半分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靜。
“不錯,是條好漢。”
他輕聲說道,仿佛在評價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厚葬。其家人,賞黃金百兩,良田百畝,子孫三代,可入錦衣衛當差。”
【叮!警告!檢測到終極滅國危機!】
【內閣首輔顧秉謙已啟動最終篡逆預案!】
【京郊大營三萬兵馬已完成調動,目標:玄武門!】
【警告!“重生女帝·顧昭儀”原定命運線最終節點——“血染玄武門”已被強製觸發!】
【若宿主無法在十二個時辰內平定叛亂,國運將瞬間清零,宿主將被徹底抹殺!】
一行行血紅色的、帶著劇烈閃爍特效的字體,在他眼前瘋狂地刷新著。
【喲,還挺會整活兒,連‘終極滅國危機’這種詞都出來了。】
何歲心中無聲地吐槽了一句。
【老顧啊老顧,你走的每一步,可都在朕親手給你寫的劇本裡啊。】
他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終於……來了麼。
他緩緩放下了手中那枚即將奠定勝局的白子。
轉而,從棋盒中,拈起了一枚冰冷的、一直被他忽略的黑子。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副殺機四伏的棋盤。
那條被白子重重圍困,看似已經陷入絕境、隻待屠戮的黑子大龍,在某個最不起眼的角落,還留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氣眼。
一個足以在瞬間,絕地翻盤,反殺一切的生機。
他看著棋盤上那條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白色大龍,仿佛看到了顧秉謙那張因瘋狂而極度扭曲的臉。
“朕……”
他輕聲開口,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
“等他這條魚,咬鉤很久了。”
啪嗒!
手中的黑子,被他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按在了那個致命的氣眼之上!
一子落下。
棋盤上的局勢,瞬間逆轉!
那條看似無敵的白色大龍,它的所有命脈,它的所有生路,在這一刻,被死死扼住!
滿盤皆活?
不。
是,滿盤皆殺!
何歲緩緩抬起頭,看向匍匐在地,身體因憤怒與悲痛而微微顫抖的周淳,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傳朕密旨。”
“宣秦天。”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仿佛神明在宣判凡人的死期。
“告訴他,朕的獵犬,已經將那頭最肥的野豬,從洞裡趕了出來。”
“現在,該他這把刀,去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