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家!我哪也不去!你們……你們要問什麼,隨時可以來家裡找我!但我現在……必須回家!”
他踉蹌著衝向901的房門,沾著血汙的手顫抖著在口袋裡摸索鑰匙。
張警官不知何時已從902的凶案現場退了出來,站在樓道裡,臉色凝重地聽著法醫和技術人員的初步彙報。
看到陳默失控的反應,他大步走過來,眼神銳利地審視著陳默蒼白扭曲的臉。
“陳默!”
張警官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冷靜點!配合警方工作!”
陳默的動作頓住了,握著鑰匙的手停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張警官:“張警官……我配合……我什麼都配合……但我現在……必須回家!求你了!”
張警官的目光在陳默臉上和他身後那扇緊閉的901房門之間逡巡了片刻,那扇門後,似乎隱藏著比眼前血腥現場更讓他不安的東西。
他想起宏遠大樓廢墟裡陳默身邊那個詭異的、無法解釋的“安全區”,想起那份離奇的報告。
“小李,”張警官最終沉聲對李梅說,“先尊重當事人的意願。陳默,你先回家休息,處理好傷口。我們會留人在樓道執勤,同時保護現場和……確保你的安全。稍後會有專門的心理乾預人員和法證人員上門為你做更詳細的筆錄和取證,包括你手上的傷。”
他的目光落在陳默血肉模糊的指關節上,“這很重要。”
“好……好……”陳默如蒙大赦,連連點頭,不再看任何人,用顫抖的手將鑰匙插進鎖孔,幾乎是撞開了901的門,閃身進去,然後“砰”地一聲,用力將門關上,仿佛要將外麵那個血腥殘酷的世界徹底隔絕。
沉重的防盜門隔絕了樓道裡刺眼的警燈、嘈雜的人聲和濃烈的死亡氣息。
客廳裡一片昏暗。
厚重的窗簾拉著,隻透進一絲微弱的天光,將家具的輪廓勾勒成模糊不清的陰影。
陳默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雙腿一軟,順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身體蜷縮起來,額頭抵著膝蓋,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聳動。
沒有嚎啕大哭,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破碎而嘶啞的嗚咽,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在死寂的客廳裡低回盤旋。
“嗚……呃……嗬……”
眼淚混合著冷汗和臉上的汙垢,肆意流淌。
小宇那張蒼白驚恐、最後定格著空洞絕望的小臉,王娟臨死前難以置信的眼神,林海額頭那可怕的凹陷……還有那高高舉起、滴著腦漿和鮮血的沉重扳手……一幕幕畫麵如同最殘酷的默片,在他緊閉的眼前瘋狂閃回、定格、放大!
而更深的寒意,來自靈魂深處。
血泊中倒映出的那張絕美而空洞的臉!
那懸浮在屠戮現場之外的、毫無波動的注視!那冰冷到骨髓裡的“生滅,命數”!
“為什麼……為什麼……”他破碎的嗚咽中夾雜著含糊不清的質問。
一個平靜得沒有絲毫起伏、空靈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頭頂前方響起,如同冰冷的玉石投入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