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示意陳默在椅子上坐下。
她打開急救箱,動作輕柔而專業。
先用生理鹽水小心地衝洗掉陳默手上殘留的血汙和灰塵,冰涼的液體刺激得傷口一陣刺痛,陳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身體微微繃緊。
“忍一下,很快就好。”
王靜的聲音溫和而穩定,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衝洗乾淨後,她用碘伏棉球仔細擦拭消毒傷口。
深褐色的藥水滲入破損的皮肉,帶來更強烈的灼燒感。
陳默咬緊牙關,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傷口比較深,尤其是這兩處關節,有輕微骨裂的可能。最好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子,打個破傷風針。”王靜一邊熟練地用無菌紗布進行包紮,一邊輕聲建議。
“……不用。”陳默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
王靜包紮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了陳默一眼。
燈光下,陳默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是濃重的青影,眼神裡充滿了疲憊、驚悸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絕望。
這種精神狀態,絕不僅僅是目睹鄰居慘案就能造成的。她想起了進門時那個安靜得詭異的、穿著古裝長裙的女人背影。
“陳先生,”王靜包紮好最後一塊紗布,打好結,聲音放得更輕緩,帶著一種引導,
“經曆了昨晚那樣可怕的事情,感到恐懼、悲傷、憤怒,甚至麻木,都是非常正常的反應。您不需要壓抑這些情緒。能跟我聊聊……您現在的感受嗎?或者,您最害怕的是什麼?”
感受?害怕?
陳默看著自己被白色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那鑽心的刺痛似乎被暫時隔絕了。
他害怕什麼?
害怕凶手劉芳嗎?
但此刻,更深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懼,卻來自他的身後。
來自那個靜靜“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所有人,如同不存在般的蘇璃。
他害怕她的“本能”。
害怕她的“命數”。
害怕她那絕對的、非人的冷漠。
害怕……下一次,當死亡降臨在他自己或他關心的人頭上時,她依舊隻是……懸浮旁觀。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跟一個心理疏導師說什麼?
說我的契約老婆不是人,她目睹屠殺無動於衷,下次我死了她可能也隻會看著?
誰會信?
“……我……就是……覺得……很冷……”
陳默最終隻是喃喃地說了一句,聲音低啞飄忽,眼神空洞地望著自己包紮好的手,“很累……想……一個人待著……”
王靜看著陳默的狀態,心中暗歎。
這種封閉和極度的疲憊是典型的創傷應激反應(PTSD)初期表現。她知道此刻不宜強求。
“好的,陳先生,我理解。您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安全的環境。”
王靜收拾好急救箱,站起身,遞過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係方式,24小時開機。如果您感到無法承受,或者有任何想傾訴的,隨時打給我。另外,”
她看了一眼依舊背對著這邊的蘇璃,壓低聲音,“您的妻子……她還好嗎?是否需要……”
“她沒事!”
陳默幾乎是立刻打斷了王靜的話,語氣急促,帶著一種本能的保護(或者說掩飾),“她……她隻是……受了驚嚇,不愛說話。”他不敢讓任何人過多地關注蘇璃,那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