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轉了過來。
她懸浮在客廳中央，不再是背對著他，而是正麵對著他。
那張在昏暗暮色中依舊美得驚心動魄、也冰冷得令人窒息的臉，正對著他。空洞的黑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他此刻驚恐、狼狽、毫無血色的麵容。
她看著他。
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但陳默的心臟，卻在那一瞬間，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我回房間了。”
陳默心裡很亂，不知道怎麼麵對蘇璃，隻能暫時躲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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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煩躁地扒掉被冷汗浸得半濕的T恤，隨手甩在地上，把自己重重砸進那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劣質彈簧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閉上眼，隔壁房間最後那聲短促的、像被捏住脖子的雞似的慘叫，還有蘇璃那聲該死的“嗯”，在腦子裡攪成一團漿糊。
睡個屁！我翻了個身，臉埋進帶著黴味的枕頭裡，強迫自己數羊。一隻羊，兩隻羊……數到第二十七隻，隔壁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摩擦聲，像是沉重的袋子拖過粗糙的水泥地。
操！我猛地睜開眼，死死瞪著天花板上一塊模糊的、被滲水洇出的黃褐色汙漬。那聲音又沒了。幻覺？還是……那個凶手在處理“現場”？
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媽的，關我屁事！蘇璃都不管，我操哪門子閒心？明天天一亮，拍拍屁股走人，這破地方，這破事，愛誰誰！
我再次閉上眼，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外麵的一切。黑暗和織物捂出的悶熱包裹上來，耳朵卻變得異常靈敏。樓外偶爾駛過的夜車輪胎摩擦聲，遠處隱約的狗吠，水管深處若有若無的、規律到令人煩躁的滴水聲……還有，一種新的、極其細微的聲響，正從背後那堵牆裡滲出來。
不是幻覺。
嘶嘶……嘶嘶……
像無數條冰冷的蛇，在混凝土的縫隙裡緩慢地遊動，貼著牆壁內側的磚石滑行。緊接著，是一種粘稠液體被擠壓、彙聚、然後不堪重負滴落的細微聲響。
啪嗒……啪嗒……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濕冷的穿透力，一下，又一下，精準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被子裡的悶熱瞬間被一股寒意取代。我猛地掀開蒙頭的被子，側耳細聽。
聲音更清楚了。嘶嘶的遊動聲，混雜著那持續不斷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滴答聲，就在我背後，就在那堵牆裡！
一股冰冷潮濕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在狹小的臥室裡彌漫開來。空氣的溫度驟降了好幾度，裸露的胳膊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慢慢坐起身，僵硬地扭過頭，看向那堵緊挨著床頭的牆壁。
慘淡的月光被肮臟的玻璃窗切割，吝嗇地投下幾道微弱的光斑。就在那昏暗的光線下，牆壁表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一片片深色的、不規則的水漬！
那些水漬飛快地蔓延、加深，像是牆壁內部隱藏的巨大傷口在流血。冰冷的水珠不斷地從潮濕的牆皮裡滲出、凝聚，然後不堪重負地滑落，在牆根堆積起一小片深色的、反著微光的水漬。
更讓我頭皮炸開的是——在那片不斷擴大的濕痕表麵，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地，浮現出無數小小的、輪廓清晰的……手印！
那些手印極小，五指張開，輪廓清晰得詭異，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幼童留下的。它們印在潮濕的牆麵上，顏色比周圍濕漉漉的牆體更深，帶著一種粘稠的質感。有的印得很淺，像模糊的拓印；有的卻異常清晰，甚至能看出指肚和掌心的細微紋路！它們層層疊疊，毫無規律地分布著，覆蓋了整片滲水的區域，一直延伸到靠近地麵的牆角。
無數隻冰冷的小手，在無聲地拍打、抓撓著牆壁的內側！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腥氣，混雜著濃重的水腥味和土腥味，猛地鑽進我的鼻腔，直衝腦門！比隔壁的血腥味更令人作嘔，帶著一種……陳年的、屬於地下深處的腐朽氣息！
寒意順著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我死死盯著那些密密麻麻的、不斷浮現又消失的詭異小手印，喉嚨發緊，連呼吸都忘了。
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我腦子裡響了起來！
不是耳朵聽到的。它仿佛從骨髓深處、從靈魂最幽暗的角落裡鑽出，帶著一種非人的、扭曲的稚嫩腔調，斷斷續續，不成調子，卻清晰無比地灌入我的意識：
“月亮…彎彎…照泥塘…”
聲音空洞，飄忽，像是從極深的水底傳來，每一個音節都裹著冰渣。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猛地捂住耳朵！沒用！那聲音根本不是通過空氣傳播，它像跗骨之蛆，直接鑽進我的腦海！
“小…魚死了…眼睛亮…”
第二句接踵而至！音調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尖利和怨毒！那“眼睛亮”三個字，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狠狠刮過！
“黑黑的…地…黑黑的牆…”
聲音變成了重疊的、混亂的絮語，仿佛有無數個孩童在黑暗深處同時低語、哭泣、獰笑！冰冷、絕望、帶著刻骨的怨恨！它們在我腦子裡瘋狂攪動、衝撞！
“誰來…陪我…到天亮…”
最後一句，拖長了調子，如同來自地獄的歎息，帶著無儘的陰冷和索命的渴望，死死纏繞住我的意識！
嗡——！
大腦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劇痛！眩暈！惡心的感覺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黑，無數扭曲的、灰白色的、非人的麵孔幻影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
“呃啊——！”一聲壓抑的痛吼從我喉嚨裡擠出。我死死抱住頭，蜷縮起來，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那陰冷、怨毒的童謠聲浪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反複穿刺著我的神經！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
不行！不能這麼下去！會被它活活拖進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