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緒淩閉上眼,仔細感應著那絲殘留的波動。
那是一種熟悉的悸動,是他與自己肉身的聯係。微弱,卻真實存在。
“方向……”他喃喃自語,聲音艱澀,“在城東。”
慕卿潯的心一沉。“城東?”
京城之東,顯貴雲集。而其中最煊赫的,正是太師府。
“不是整個城東。”謝緒淩猛地睜開眼,他的虛影似乎都變得不穩,“是太師府。那股波動,就來自太師府的某個地方!”
他無法精確定位,那裡仿佛有一層更強大的力量,形成了一個法陣,隔絕了他的探知。隻在剛才提到“太師府”的一瞬間,他心神激蕩,才與那絲聯係產生了共鳴,窺得了一絲縫隙。
“那裡有一處禁地。”一直沉默的顏墨忽然開口,“太師府東南角有一座‘靜心堂’,常年重兵把守,連太師府的公子小姐都不得靠近。據說,是太師藏書和靜修的地方。”
靜心堂。
禁地。
慕卿潯和謝緒淩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駭然與了然。
她父親的冤案,指向太師府。
他被囚禁的肉身,也在太師府。
兩條看似毫不相乾的線,在此刻擰成了一股繩,死死地纏住了那座權力的中心。
“柳正淳……”謝緒淩的聲音冷了下去,“他不僅要你父親死,還要我魂飛魄散。”
“他不隻是想掩蓋一樁貪墨案。”慕卿潯看著手中的卷宗,那些名字、那些賬目,此刻都有了新的含義,“他是要用我父親的命,來換他門生的官路亨通。而你的肉身,恐怕是他用來修煉,或是維持他權勢的某種祭品。”
一個可怕的猜測,讓室內空氣都凝滯了。
國師府,是戰場。
太師府,便是敵營的核心。
而那場即將到來的婚禮,就是她潛入的唯一機會。
“我知道了。”慕卿潯將卷宗重新卷好,遞給顏墨,“銷毀它。”
顏墨接過,沒有多問一個字,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你打算怎麼做?”謝緒淩問,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
此時,門外傳來仆婦的聲音,是內務府派來掌管婚事的嬤嬤,聲音恭敬又帶著一絲程式化的熱情。
“慕姑娘,明日要為您量裁嫁衣了。”
慕卿潯走到窗邊,推開窗。
月光下,院中那些賞賜的紅綢,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像一片凝固的血。
她沒有回答謝緒淩。
隻是靜靜地看著那片紅色。
嫁衣,亦是戰袍。
大婚前夜,萬籟俱寂。
慕卿潯端坐鏡前,任由喜娘為她拆下發髻,烏發如瀑,垂落肩頭。銅鏡中的容顏,沉靜如水。
“慕姑娘,明日便是吉時,您早些歇息,養足精神。”喜娘滿臉堆笑,語調是精心拿捏的討好。
“有勞。”慕卿潯頷首。
喜娘退下,房門合攏,隔絕了外間最後一絲聲響。
“你真的打算就這麼嫁過去?”謝緒淩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裡響起,他的虛影在燭火下搖曳,比任何時候都更顯稀薄。
慕卿潯沒有回頭。“這是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