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的燈,一夜未熄。
沉重的楠木大門被猛地撞開,夾雜著風雪的寒氣灌入府內,驚得一眾仆役紛紛跪地。慕卿潯抱著渾身是血的謝緒淩,一步一步,踏過青石板路。她的腳步很穩,穩得不像一個剛剛經曆過生死搏殺的人。
“備熱水!金瘡藥!把庫房裡那株千年血參拿出來!”
她的指令,冷靜得近乎殘酷。
“還有,把所有太醫都給我叫來!現在!立刻!”
無人敢應,也無人敢動。他們隻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嚇破了膽。
慕卿潯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抱著他,徑直走向他的臥房——聽雪院。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懷中之人,身體已經冰冷,若有若無的氣息,幾近於無。那道烙印在他胸口的黑色死氣,正像一頭貪婪的凶獸,不斷蠶食著他最後的生機。
“沒用的。”
太醫院的院首,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者,顫巍巍地收回了手。他甚至不敢去探那道黑色的印記,隻是搭了搭脈,便麵如死灰。
“王太醫,你再說一遍?”慕卿潯坐在床沿,雙手緊緊握著謝緒淩冰冷的手,沒有回頭。
“郡主……不,慕姑娘。”王太醫躬著身子,不敢抬頭,“謝世子他……他的心脈已經斷了。那胸口的邪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它在……在吞噬世子的性命。這已經不是藥石能醫的範疇了,請……請節哀。”
“節哀?”慕卿潯終於緩緩轉過身來。
她身上還穿著那件被血染透的衣衫,發髻散亂,臉上沾著乾涸的血跡,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淬了毒的利刃。
“我讓他活著,他便不能死。聽不懂嗎?”
“姑娘,人死不能複生,這是天理……”
“天理?”慕卿潯忽然笑了,那笑意卻比冰雪更冷,“我剛從皇陵裡逆了天,你現在跟我講天理?”
王太醫和身後的一眾太醫,嚇得撲通一聲全部跪倒在地。
“我等無能!我等無能!”
“既然無能,就都滾出去。”
“可是……”
“滾!”
一個字,如驚雷炸響。太醫們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臥房,仿佛身後有惡鬼在追。
房門被重重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燭火在畢剝作響。
慕卿潯俯下身,將臉頰貼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聽不見。
什麼都聽不見。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謝緒淩……”她喃喃自語,“你不能死。”
“你忘了麼?在皇陵,我說了,債未清,你不準死。”
她的手指,撫過他胸口那猙獰的黑痕。指尖傳來的,是刺骨的陰寒。
絕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恍惚間,腦海裡那些翻湧的記憶碎片,忽然閃過一幀畫麵。
那是在謝家的藏書閣,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年少的他,正襟危坐,在抄錄著什麼。而她,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泛黃的殘卷。
“雙生……逆命……”
那殘卷上的字,龍飛鳳舞,晦澀難懂。
“緒淩哥哥,這上麵寫的是什麼鬼畫符?”
他抬起頭,接過殘卷,隻看了一眼,便將其合上,放回了書架的最高處。
“小孩子家,彆看這些。”
“為什麼不能看?”
“因為,這是禁術。”
禁術……
慕卿潯猛地站起身!
雙生逆命!
那本殘卷!它一定還在藏書閣!
她瘋了一樣衝出臥房,衝進那座她已經數年未曾踏足的藏書閣。閣樓裡,彌漫著書卷和塵埃的味道。她憑著記憶,跌跌撞撞地爬上木梯,在那最高的一層,瘋狂地翻找起來。
找到了!
她一把抽出那本沒有封皮的殘卷,指尖因用力而顫抖。
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