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由刀背轉成刀鋒,刮過她那處肌膚,毛孔觸到冷鐵倒豎,寒氣直逼體內。
她還欲繼續張口,謝春深用刀撇開她,語氣仍是輕慢不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我不稀罕。”他已然長了一顆石心,敲不動、捏不碎,幾句話就想改變他的心思,扭轉他的想法,那才是真正的荒談。
謝春深丟給她刀:
“還是關著你比較讓我舒服,這把刀給你,你若想通了要自儘,就用它安置了,送你回鄉,我會照做。”
木漪這次終於站了起來,雖全然比他矮了一截,氣勢上卻不怯,她在他要離去時喊出口:“你攀上大司馬,進入曹軍為幕,可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馬草一案你謝參軍,才是這背後推手吧?!”
已經開了一半的門被他生生頓住。
他兩腳退回門檻之後,又將那兩扇落漆的原樣闔上,落了栓。
木漪看著他這番動作,緩了緩繼續:“我本可以當時就揭發你,可我還是沒有。我既帶著這造反的秘密來投誠,你也該想想,我究竟是哪邊的人。”
謝春深陰惻惻地打量她臉上神情,目光落在她的唇,望她吐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詞句。
“造反?你再說一遍。”
“你不用不承認,”木漪朝他走近一步,可喉嚨還嘶啞著,她不忘他暴戾,又往後退幾步,“那日我在你身上,聞到了那陣馬草裡的香,那麼短的時間裡,你還抽空換了衣服,更讓我篤定你有問題。”
她目光炯炯,像是洞穿了暗流中的一切,“下毒的人,是你。”
謝春深見她幾乎要縮進牆壁裡去,已經壓著山雨風暴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笑。
“你比我想的,更聰明,更危險。”
“我自然有我的價值。”她昂起頭。
“所以你說出來這些,是要我幫你,送你自己一程了?”
“不。”木漪搖頭,“我說了,我受江皇後所控,可我也在自控,我心由我,我並非是她的人。
謝春深這次,拿了正眼看她,又朝她步步走近,她身體貼壁,已退無可退時,謝春深才停下來,俯身,“我給你說話的機會,第三條路,是什麼。”
他說話時,熾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麵皮,卻陰森得讓人發凍。
木漪自暗倒黴,她本不欲與任何男人糾纏。
此時也隻得將下策說出,保自己一命:“你我結盟。”
“我不念舊情。”
“我知道,我與你是利益交換。”
謝春深將手摁在她腦邊的牆壁上,似調情,更似一種徹骨的審視與猶疑:“交換什麼?”
“一樁宮中辛秘。”
木漪轉向他,發覺兩人靠的異常近。
即便是一張如此完美俊美的外皮,實際也與修羅無異,她並不喜歡謝春深靠她太近,伸手推他一把,誰知他卻因疑心靠得更近,令她一時呼吸急促,有些無語。
見她話說一半,謝春深冷道:“你吊我胃口,我就吊你上房梁。”
木漪恨透了他,語氣更尖硬幾分,咬牙切齒地道出:“皇後命我,殘害後宮夫人們的子嗣!”
一語道得石破天驚,驚得無數楓葉簌簌吹落,入了這一首無名曲中,謝春深聽著,心中起了異動,他控住眼前人,死死望進去她的眼睛,試圖尋出她的偽裝與破綻來。
奈何,唯有彼此倒影而已。
人心複雜。
可肢體骨肉卻異常簡單。
謝春深領曹憑之命,東渡去西平郡時,也是那樣一個將將尋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