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隊伍就已集結完畢,悄無聲息地開出了根據地。
鵝毛大雪,寒風刺骨。
新兵們第一次參與夜間行軍,臉上帶著緊張和興奮。
他們緊緊跟在老兵身後,在雪地裡腳踩著前方戰友留下的腳印,朝著馬家坳的方向疾行。
行軍至半途,隊伍卻拐了個彎,朝著一片寬闊的河灘地走去。
“排長,咱們這是要去秋水河?”
張虎湊到林無悔身邊,壓低了聲音,臉上滿是困惑,“這地方我熟,就是一片大河灘,冬天河麵都凍上了,光禿禿的連個鬼影子都藏不住。”
“鬼子的運輸隊隻是從旁邊的公路上過,咱們在這兒埋伏,不是等著當活靶子嗎?”
放眼望去,確實如張虎所說。
寬闊的冰封河麵上,覆蓋著一層薄雪。河岸兩邊是大片枯黃的蘆葦蕩,在寒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看上去蕭瑟而毫無遮攔。
林無悔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嘴角卻勾起一抹弧度。
他拍了拍張虎的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語:“誰說我們要硬碰硬地埋伏了?咱們今天,來玩一次麻雀戰術。”
他將自己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
張虎起初還皺著眉,聽到一半,眼睛越睜越大。
等林無悔說完,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都忘了壓低:“我的娘!排長,你這腦子是咋長的?簡直比鬼子還鬼!這招損,我喜歡!”
計劃立刻開始執行。
戰士們脫下軍裝,換上了從老鄉那裡借來的五花八門的破舊棉襖,一個個瞬間從軍人變成了地道的莊稼漢。
張虎親自帶人,用工具在厚實的冰麵上費力地開鑿。
冰層極厚,鎬頭砸下去,隻留下一個白點,震得人虎口發麻。
幾個戰士輪番上陣,汗水很快浸濕了內裡的衣衫,蒸騰的熱氣在他們頭頂結成白霜。
忙活了半個多鐘頭,一個足夠大的冰窟窿才終於成型。
他們將一張巨大的漁網塞滿了從岸邊撿來的石頭,沉甸甸地放入冰窟窿裡,漁網的拉繩固定在岸邊一艘破舊的漁船上。
這艘船被特意擺在了河邊最顯眼的位置,仿佛主人隻是臨時離開。
做完這一切,大部隊便迅速化整為零。
一個老兵帶著兩三個新兵,組成一個戰鬥小組,悄無聲息地散開,各自尋找位置,隱入那無邊無際的蘆葦蕩中。
同時,一些關鍵的通道和看似可以藏身的窪地,都被悄悄地布置了簡易的詭雷和地雷。
這些不起眼的布置,將在關鍵時刻成為收割生命的利器。
隊伍沒有生火,沒有紮營。
所有人就地潛伏,在刺骨的寒風中硬熬。幸虧出發前,張大彪把新繳獲的棉服都發了下來,厚實的棉衣棉褲勉強能抵禦嚴寒。
饒是如此,那無孔不入的冷風還是讓新兵們凍得嘴唇發紫,牙齒不停地打顫。
老兵們則經驗豐富得多,他們找了背風的土坎,幾個人擠在一起,把槍抱在懷裡,儘量保持著體溫和武器的溫度。
林無悔也和戰士們一樣,潛伏在一處蘆葦叢中。
他能清晰地聽到身邊一個新兵牙關打顫的聲音,能感覺到從凍土中傳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奶奶的,還真冷,他自己也磨蹭了幾下手掌,縮了縮身子。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當天邊終於泛起魚肚白,一陣規律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