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一響,林無悔的身影便矮了下去,像一尾滑溜的泥鰍,瞬間沒入枯黃的蘆葦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跑了。
就這麼開了一槍,然後跑了。
這一下,把所有鬼子都整不會了。
他們本能地臥倒,尋找掩體,端起槍緊張地四處搜索。
可河灘上一片死寂,除了風聲,就隻有那個倒黴蛋躺在冰上,身體還在微微抽搐,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日軍中尉趴在漁船後麵,臉色鐵青,剛才那顆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的。
他一把揪住旁邊副官的衣領,低聲咆哮:“怎麼回事?八路的主力呢?”
副官嚇得一哆嗦,趕緊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下,壓低聲音報告,
“中尉閣下,我剛才看清了,偷襲者就一個人,穿的是支那漁夫的破棉襖,手裡拿的……好像是獵槍!”
“而且槍聲沉悶,不是三八式步槍。這肯定不是八路的正規部隊,就是個被我們撞見的本地抵抗分子!”
“一個刁民?”
中尉愣了一下,隨即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區區一個拿著獵槍的支那賤民,也敢朝高貴的帝國軍人開槍?
他心頭的怒火瞬間燒掉了最後一絲理智。
“八嘎呀路!竟敢反抗大日本皇軍!”
他猛地站起身,抽出指揮刀,指向林無悔消失的方向,
“追!給我追上去!把他抓回來,我要親自用刀劈開他的腦袋!”
十幾個鬼子立刻嗷嗷叫著,端著槍衝進了那片看似無害的蘆葦蕩,隊形散亂,充滿了貓抓老鼠的戲謔。
……
“排長,你跑啥呀?剛才他們聚得那麼攏,一輪手榴彈扔過去,再用機槍一掃,這百來號鬼子最少報銷一半!”
張虎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看著鬼子衝進蘆葦蕩,急得直抓耳撓腮。
林無悔剛閃身到石頭後,聞言抬腿就給了張虎屁股一腳,力道不輕。
“哎喲!”張虎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齜牙咧嘴地回頭,“排長,你踹我乾啥?”
“用你教我打仗?”
林無悔瞥了他一眼,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冷意,“你當排副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問你,為什麼排裡副排長的位置一直空著,沒讓你頂上去?”
張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個問題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撓撓頭,有些不服氣地嘟囔:“俺……俺尋思俺打仗也挺猛的啊。”
“猛?”
林無悔冷笑一聲,把手裡的獵槍往地上一頓,“你那是猛,還是愣?我問你,剛才要是真按你說的打,我們是能把大半的鬼子都留下,可你算過沒有,我們得付出多大代價?”
“那些新兵,第一次上戰場,正麵衝突,你覺得他們能活下來幾個?”
“打仗,不是光想著殺多少敵人,更是要想著怎麼讓咱們的弟兄們活下來。”
“用最小的傷亡,換取最大的戰果,這才是指揮官的腦子該想的事!”
“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這一點,什麼時候再來跟我要那個副排長的位置!”
這番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張虎的頭上。
他愣住了,看著林無悔那雙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明亮的眼睛,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啊,他隻想著痛快,想著殺鬼子,卻忘了身後那些瞪著眼睛,把命都交到排長手裡的新兵蛋子。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蘆葦蕩深處,異變陡生!
“轟!”
一聲巨響,衝在最前麵的一個鬼子腳下爆開一團火光,泥土和碎冰夾雜著血肉被高高掀起。
那個鬼子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半個身子就飛上了天。
這聲爆炸仿佛一個信號。
“轟!”
“轟隆!”
緊接著,一連串的爆炸聲在蘆葦蕩各處接連響起。
戰士們按照林無悔的計劃,在鬼子最可能經過的通道和看似安全的窪地裡,布置了各式各樣的詭雷和地雷。
此刻,這些不起眼的布置,變成了催命的符咒。
鬼子們瞬間陷入了混亂,慘叫聲此起彼伏。
有的被絆索詭雷炸斷了腿,抱著殘肢在地上哀嚎;有的慌不擇路,一腳又踩中了壓發地雷,被炸得支離破碎。
林無悔的耳邊,一連串冰冷的機械提示音瘋狂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