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儼知道玩砸了。
他怎麼能算到此前看似拘謹怕事的駙馬和公主居然懂得蓄意縱容,而許蘿筠一朝誌得意滿之後居然膨脹到了這種程度?
上一回舅姑禮的事,朱棣本來並不準備重責他。因為他既有彆的用處,又隻是順勢而為——至少典正這個人選,是太子府的意思。
可現在朱棣說該是他辦妥,這就壞了。
皇帝在氣頭上時,很容易從重懲處。
朱棣發火根本不是因為逾製、通奸這種醜事,而是明明他已經那麼重視幼妹的大婚了,還是有人不懂他的深意。
“到了鳳陽,你先在那裡守祖陵!”朱棣盛怒之下隨口就處置了他,“再讓你這麼胡鬨下去,老三遲早也站出來公然打擂台,還嫌不夠熱鬨嗎?”
他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黃儼這是準備一箭雙雕。
王景弘再問下去,公主府內肯定有漢王府塞進去的人,費緡和許蘿筠最早的淵源又在太子那。
老三在北京不動聲色地就讓老大、老二都不乾淨。
若朱棣隻是隨便選了個駙馬,出身低微卻沒有頭腦,空有相貌畏事知足的話,公主府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所幸那小子使了一手驕敵之計,讓這許蘿筠的惡行暴露得如此之快,罪狀重大足該徹底肅清府上。
趙輝也不知道朱棣居然因為這件小事對黃儼有了不同於曆史上的另外安排,他眼下則需要安排更多的人。
許蘿筠、費緡、掌記盧思月都已經被王景弘帶走,剩下的人裡自然還有來曆蹊蹺的。
這事處置起來要有分寸,朱高熾那邊遞了話。
不容易啊。
此刻,許蘿筠前段時間新雇的仆婦和仆役除了那門子之外還有二十二人。
太子妃昨日來拜訪過朱瓊枝,言說尊重小姑意見,聽她提要求再好好選。
王景弘那邊卻又通過餘統提了建議,那自然是太子的意思。
朱瓊枝把這件事交給趙輝,他這是真正能當家做主了。
慎思堂裡外站了許多人,趙輝先對餘統說道:“新雇仆婦、仆役悉數給發一月的月錢,就說試用不妥,都辭退吧。”
“駙馬爺,老奴會命他們不可胡言亂語。”
“不必叮囑。”趙輝的聲音不小,裡外都聽得到,“要是有人不怕妄議宗室是非的罪過,由得他們。都是許蘿筠、費緡倉促雇來,殿下懶得一一甄彆。如今一口氣都辭退了,將來再雇新人入府,他們自然明白府內規矩不容忽視。”
於是餘統先去處置這件事,趙輝並不出麵。
其中或許有真正能辦事的,但正如趙輝所說,不必一一甄彆,後麵又不是雇不來人。
而這些人都是許蘿筠和費緡為了進一步鞏固公主府內外掌控雇來的,那夜許蘿筠被擒之後,他們心裡其實都有數。
眼下真正不容易處置的反倒是其他宦官和女官、女使。
掌賓宋荷、掌膳林巧娘心神難寧。
當夜雖然逃過一劫,但這事並未結束。
王景弘把那三人帶回去了。他不僅會繼續審問許、費、盧三人其他財產去了哪、怎麼追回,還會審問府中其餘下人的真實來曆。
見駙馬不由分說就先辭退全部新雇仆婦、仆役,焉知駙馬不會把餘統、梅雨暗、徐風晴以外的人又悉數退回宮裡,再賣王景弘一個人情請他幫忙另選?
在公主府裡做事,總歸比在宮裡自由多了。而以這種情況回到宮裡當差,恐怕各宮厭棄避嫌,隻能做些雜役了。
趙輝許久沒有說話,花了些時間一個一個對視或盯一遍。
然後他才開口道:“如果要簡單點,自然就像處置這些新雇仆役一樣。你們幾乎都是許蘿筠和費緡選的人,他們膽大包天,要我和殿下如何信得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