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天終於放晴。
道路雖然泥濘,但已可以出行。
趙輝和聶武、鄭道昌騎著馬,金玉的次子金良臣陪著他們去看那塊地,李芳和鄧修文也帶了人陪著。
這塊地位於江浦縣城西麵高旺河和石磧河之間的江邊,西南往東北走向,長有近四裡。
到了這裡自然就清楚了些,隻怕足有十六頃餘。
“駙馬爺請看,離江邊實則還有兩裡餘。”鄧修文指著遠處,“尋常夏訊會淹的地方,還稱不上已經是圩地。”
趙輝原以為緊挨江邊,此刻看來倒是自己想錯了。
真正的江邊蘆葦叢生,是實打實的濕地。但這塊地離此刻的江岸還有兩裡餘,隻不過地勢比此刻的江麵高不了多少。
“再築一道遙堤,隻要不是數十年一遇的大水,堤內就是好田。”鄧修文賣力地說著,“遙堤之外,還可養些魚戶或是畜些牛羊雞鴨。遙堤之內,足可墾出良田近千畝。江岸日漸東移,這塊地還會長。”
趙輝並沒立刻說什麼,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眼下他隻細細踏勘一遍,看地勢,看土質,看形狀。
這裡位於現有江堤東南麵,地勢總體是個緩坡。
說什麼隻要不是數十年一遇的大水就無恙,那卻是誇口,除非整個江邊都築起非常結實、足有兩三丈高的一道新堤。
趙輝對這裡的規劃又不是純粹作為農田,他有心利用長江的水運便利和水力在這裡建成一個更具規模的工坊。
眼下公主府內的工坊是嘗試一些精密巧械,而這邊自然有更大的想象空間。
於是他一路看著一路想著,琢磨著什麼地方將來適合建個小碼頭,什麼地方適合規劃建築區,又保證防洪泄洪。
實話實說,考慮到長江洪水的可能性,這裡實在談不上十拿九穩。
除非很大的投入。
慢慢來吧。
趙輝看了一圈之後就說道:“地方倒是可以用,但要整治起來很不容易。尚未入夏,要是倉促動工,怕是大水一來就前功儘棄。”
金良臣卻道:“駙馬爺不必過慮。此地入夏後本來常有軍丁來此放牧軍馬、軍騾,故稱馬騾圩。江上南北各有江心沙洲,江麵寬闊。江浦縣沿岸,是浦子口那一帶江水北侵,這邊卻是江岸東移。縱有大水又淹了一兩裡地,這裡卻無恙。這麼多年軍丁在此牧馬騾,從未遇險。”
“原來如此。”趙輝心想那倒好一點,“鄧主簿,清丈好後將魚鱗圖予我一份吧。此處我和公主殿下擬興建一莊,名曰寶慶。過兩天從流民之中先挑些莊戶,趁夏訊到之前先把莊子起起來。遙堤和莊子怎麼修,我得規劃一下。”
趙輝看了看這地勢相對高一點的地方:“勞煩縣裡先組織人手,把此處先清一清。先依行軍安營寨紮置大帳若乾,能容三五百人暫時棲身勞作。錢糧所需,府上來出。”
“駙馬爺,這就動工?”
趙輝點了點頭:“這就動工。明日到縣衙,我先選些將來或可為莊戶的。此外還要用工的,就由縣裡從流民之中募一些。隻是擔些土,將這裡方圓百步先墊高丈許,好起屋宅。再將來,我一一修建。”
寶慶莊,這是他想好的名字。
總體還不錯,在這江浦城西高旺河彙入長江的一帶,趙輝已經有初步的想法。
江岸整體是不斷東移,隻要規劃得當把初期興修的屋宅保護好,這裡隻會越來越安全。
在啟程離開江浦之前,他希望這裡開始按照他的第一步想法有個立足之地。
接下來他要先做這第一期規劃,同時挑出第一批寶慶莊的莊戶候選。
鄧修文連連點頭應承,隨後又說道:“得駙馬爺之力,縣尊不勝感激!駙馬爺有所不知,那天駙馬爺離了縣衙後,縣尊又和各家商議了一下。既然發賣了圩地給他們,縣尊做主讓莊家退租五百畝熟官田,就在不遠處。駙馬爺要不要順道去看看?縣尊意思是,若駙馬爺有意,那五百畝官田就由公主府佃租了,要不然駙馬爺選了莊戶,今年就要為他們的生計為難。”
趙輝聞言愕然:“熟官田?五百畝?”
“正是。”鄧修文誠懇地說道,“這回江浦縣上下都承蒙駙馬爺出麵。五百畝熟田,一年也產不了多少糧出來。駙馬爺有心幫縣裡安置流民,豈能讓府上莊戶今年就餓死?駙馬爺這裡要自行打理,墾成熟田不是一兩年的事,總要有點進項養活他們才行。”
趙輝沒說話,隻看著他。
金良臣在一旁說道:“縣尊思慮周全,駙馬爺不必過慮。莊家既然肯讓出來,縣尊自然已經處置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