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泉眼中的笑意緩緩收斂,他很高興張平的清醒與直接。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他也不再兜圈子,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開門見山。
“你的米,還有你之前賣給滿春樓的菜,是從何而來?”
來了。
張平心中早有預料。
他坦然地迎著江陽泉的目光,搖了搖頭。
“將軍,我是個商人。貨源,便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這根本若是告訴了彆人,那草民一家老小,就隻能等著餓死了。”
他這是在用最直白的話,拒絕了這位大將軍。
乾脆利落,不留餘地,也根本沒想過要怕。
雅間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王福祿和錢獲連大氣都不敢喘。
江陽泉臉上的最後一絲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冷意。
他畢竟是久居高位的武將,被人如此乾脆地當麵駁了麵子,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
他緩緩靠回椅背,指節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聲音冷了八度。
“張平,你可知,你這米品質之高,堪比貢米。就算是本將軍,也隻有在知府大人乃至京中貴人設宴時才有幸嘗到。如此珍品,便是呈上禦前獻給當今聖上,也綽綽有餘。”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逼人的威壓。
“有好東西,不思上供給朝廷,獻於君王,反而藏私牟利。張平,你可知這叫什麼?”
他死死盯著張平,眼中寒芒乍現。
“這叫,大不敬!”
一頂天大的帽子,就這麼狠狠地扣了下來!
原本還算溫和的氣氛,陡然間殺機四伏。
王福祿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知道,江陽泉這是被駁了麵子,動了真怒,要用權勢壓人了!
他毫不懷疑,下一刻,這位殺伐果決的將軍就會下令,將張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拖出去,就地正法。
然而,置身於風暴中心的張平,臉上卻不見絲毫惶恐。
他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在這死寂的雅間裡卻格外刺耳。
他端起麵前那杯早已冷掉的茶,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這才抬起眼皮,迎上江陽泉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鷹眸,不鹹不淡地開了口。
“將軍此言差矣。”
他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股奇異的穿透力。
“草民隻是一介布衣,僥幸得了些好東西。若是我這等小人物拿出來的東西,都比皇城大內、禦膳房裡的還好,那該惶恐不安、該被問罪的,難道不是那些食君之祿,卻屍位素餐,連貢品都采辦不好的官員大人們嗎?”
張平微微一頓,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一旁快要癱軟的錢獲縣令。
“怎麼,這天下,還有強搶百姓東西,塞給貴人,再反過頭來治百姓大不敬之罪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我大周朝廷,連臉麵都不要了?”
一番話,字字誅心!
連皇宮裡的人,他都敢當麵編排!
瘋了!這秀才絕對是瘋了!
王福祿和錢獲此刻連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立刻堵住張平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