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至極的言論,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了陸夫人心口最柔軟的地方。
陸夫人身子一晃,險些栽倒,眼中最後一點溫情和猶豫,徹底被這番話碾得粉碎。
她看著魏順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忽然就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報官……”她轉過頭,看著張平,聲音都在發顫,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平哥兒,勞煩你,幫忙報官吧。”
“大嫂!你敢!”
張氏一聽要報官,瞬間炸了毛,瘋了一樣在地上扭動嘶吼。
“你們不能這麼做!順子是我唯一的兒子!他要是坐了牢,落下案底,這輩子就全毀了!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啊!”
“毀了?”
張平終於開了口,聲音裡滿是冰冷的譏誚。
“入室行凶,意圖不軌,他還有什麼前程可言?能留下一條命,就該燒高香了。”
“報官,已經是看在我那死去的弟弟份上了。”
陸夫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若按律法,私闖民宅,持刀行凶,便是當場格殺,也無人能說什麼。”
她閉上眼睛,一行清淚滑落,斬斷了最後的情分。
張平點點頭,他明白,這對老夫妻心裡還有太多的話要說,有些傷疤,需要他們自己慢慢縫合。
他看了一眼旁邊從剛才起就一直縮著身子、瑟瑟發抖的翠花。
“陸先生,陸夫人,你們先聊,我帶翠花出去透透氣。”
他走到翠花身邊,輕聲問:“還能走嗎?”
翠花抬起頭,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上滿是驚懼,她試著站起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剛一用力,就軟了下去。
“我……我腿軟……”
張平不再多言,彎下腰,在翠花一聲極輕的驚呼中,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和後背,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少女的身子輕得像一片羽毛,帶著淡淡的草藥香和少女的幽香,鑽入他的鼻息。
驚魂未定之下,她下意識地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了張平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胸膛,溫熱的淚水瞬間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張平的腳步很穩,抱著她穿過狼藉的屋子,走進了院中。
他將翠花輕輕放在院內的石凳上,又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清水遞給她。
直到冰涼的清水滑入喉嚨,翠花那劇烈的心跳才稍稍平複了一些。
“狗蛋呢?”張平看著她,聲音緩和了許多。
提到弟弟,翠花剛剛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決了堤。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聲裡滿是委屈和心疼。
“狗蛋他……他說我們去了青牙山,人生地不熟的,不能總花公子的錢……他想自己攢點……”
“這幾天,他天不亮就去碼頭扛活,天黑了才拖著一身傷回來……嗚嗚……他說……他說不能讓公子看不起……”
張平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幾天都沒見到那個倔強的少年。
原來,那小子是怕給自己添麻煩,用他那瘦弱的肩膀,去硬扛生活的重擔。
一時之間,張平竟有些無言。
這該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