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關天。
混亂之中,甚至沒過一盞茶的功夫,一陣急促的銅鑼聲響起,一隊官差已經撥開人群,快步趕到。
為首的,正是永安縣令錢獲。
他一看到場中對峙的雙方,尤其是看到臉色鐵青的張平時,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怎麼回事!”錢獲厲聲喝問。
“大人!青天大老爺啊!”
領頭的乞兒連滾帶爬地撲到錢獲馬前,指著張平,聲淚俱下地控訴。
“就是他!我們隻是想討口吃的,他不但不給,還放牛撞我們,活活撞死了我弟弟啊!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錢獲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張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開口。
“錢大人,事情並非如此。這群人先是攔路尋釁,繼而撒潑打滾,在我驅車離開時,是他們自己將一具屍體扔向牛車,意圖栽贓陷害。”
他的聲音清晰有力,將事情經過簡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你胡說!”
那乞兒哭喊著反駁,“我弟弟就是被你的牛撞死的!不信你問問大家,他們都看見了!”
張平冷哼一聲,目光掃向周圍的圍觀者,朗聲道。
“剛才發生的一切,在場的各位父老鄉親都親眼目睹。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還請幾位願意出麵作證的,還張某一個清白!”
然而,他話音剛落,人群卻是一片死寂。
那些剛才還義憤填膺指責他的人,此刻卻紛紛低下頭,躲閃著他的目光,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誰都看得出這潭水深不見底,誰又敢為了一個外鄉人,去得罪這背後布局的勢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個慢悠悠的、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哎呀呀,這張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搖著一把白玉折扇,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施施然地走了過來。
不是那飄香園的少東家,宋洋,又是何人?
他走到場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又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張平,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與快意。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街縱牛行凶,致死人命。張公子,你這是視我大周的律法為何物啊?”
張平不是傻子。
他眼角的餘光一掃,便捕捉到了一個致命的細節。
地上那些哭得死去活來的小乞兒,雖然個個涕淚橫流,但他們的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帶著期盼與畏懼,飄向宋洋的方向。
那不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而是在看一個能夠主宰他們命運的主子。
好一個裡應外合!
張平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沒有多看宋洋一眼。
他仿佛將這個新來的攪局者當成了空氣,依舊將目光投向周圍的百姓,聲音裡帶著一股不屈的執拗。
“公道自在人心!剛才的一切,是非曲直,總有人看得分明!可有哪位鄉親敢為張某說一句公道話?”
他的聲音在嘈雜的街道上回蕩,帶著悲壯。
人群中,有幾個剛才看得真切的漢子,拳頭攥了又鬆,嘴唇動了又閉。
他們本是血性之人,可見到宋洋那身華服和他身後那一排如狼似虎的家丁,胸中的那點熱血,便迅速冷卻了下去。
得罪了飄香園的宋家,在這永安縣,還想有好日子過?
一時間,眾人目光躲閃,噤若寒蟬。
宋洋嘴角的譏諷愈發濃烈,他輕輕搖著白玉折扇,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施施然地踱到錢獲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