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的身體裡,求生的本能與對死亡的恐懼在劇烈交戰。
他看看張平,又看看那兩塊能救命的餅子,最終,饑餓壓倒了一切。
他掙紮著,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像一條狗。
“大爺……您問……您問……小的叫柱子……您問什麼,小的就說什麼……”
就在柱子爬到近前的瞬間,旁邊幾個膽大的流民終於按捺不住,蠢蠢欲動地想要靠近。
張平頭都沒回,隻是將那冰冷的目光朝那個方向淡淡一瞥。
那眼神,比冬日的寒風更刺骨,比剛剛那把劈開頭顱的鋼刀更鋒利!
那幾個流民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瞬間僵在原地,剛剛升起的一點勇氣蕩然無存,又驚恐地縮了回去。
整個場麵,再次被張平一人鎮住。
“很好。”張平很滿意柱子的識趣,將一塊米餅丟到他麵前。
柱子如獲至寶,甚至來不及道謝,抓起米餅就往嘴裡塞,噎得直翻白眼,卻還是拚命往下咽。
“這裡,為什麼有這麼多空房子?”張平的聲音響起。
柱子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回……回大爺……這些……都不是空房子……都有主人的……”
他好不容易咽下一大口,才喘著氣解釋:“去年就開始大旱,顆粒無收,後來又打仗……村裡的人活不下去,都往城裡跑,想討條活路。”
“可城門早就關了,官老爺不讓我們這些流民進城,大夥兒就隻能在這城外搭窩棚,後來人越來越多,就把這片原來的村子給占了。屋子的主人?要麼跑了,要麼……早就餓死在哪個角落了……”
張平的眸子微微一縮。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他在永安縣城裡,看到的雖然也是蕭條,但遠沒有到這種屍橫遍野的地步。
看來,是錢獲那些地方官吏為了政績,為了頭上的烏紗帽,刻意封鎖了消息,將這愈演愈烈的流民危機,死死地壓在了城外這片小小的區域裡,不讓上麵知道。
長此以往,這積壓的怨氣和絕望一旦爆發,恐怕會釀成天大的禍事。
不過……轉念一想,張平的嘴角卻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禍事是禍事,但換個角度看,這滿地的流民,不都是現成的勞動力嗎?
隻要給一口飯吃,他們什麼都願意乾。
自己將來要開荒、要建作坊,正愁人手不夠呢。
“吃完了?”張平看著已經把一塊米餅舔得乾乾淨淨的柱子。
“吃……吃完了,大爺……”柱子眼巴巴地看著張平手裡的另一塊。
“乾活吧。”張平將另一塊米餅也拋了過去,“給我們找三個乾淨點的院子,要偏一點,沒人打擾的。辦好了,這塊也是你的。”
“好嘞!大爺您放心!”
有了食物的激勵,柱子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
他在這貧民窟裡顯然是個地頭蛇,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領著張平一行人,來到了貧民窟更邊緣的角落。
這裡有三間相連的土坯房,雖然也破舊,但至少院牆完整,屋裡也沒有屍體和那股熏天的惡臭。
張平對此很滿意,眾人也終於鬆了口氣。
天色漸晚,到了吃飯的時辰。
夏清荷和翠花本想拿出帶來的肉乾和精米,卻被張平製止了。
“在這種地方,我們吃什麼,他們就得看著我們吃什麼。真把人逼急了,他們會連命都不要,跟我們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