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山路格外難走,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鎮上趕。
何青雲背著裝滿食材的竹簍,上麵蓋著一層厚厚的棉布,李重陽幾次想幫忙拎簍子,都被她笑著躲開:“你身子弱,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
午後的清河鎮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聚香居的幌子在風雪中孤零零地晃蕩,何青雲遠遠就看見自家鋪子的門板斜倚在牆邊,窗欞碎成一地冰碴,心猛地沉到了穀底。
“不好!”
她拔腿就跑,棉鞋踩在碎冰上發出咯吱的慘叫。
店內景象更是觸目驚心——灶台被砸得四分五裂,熬湯的大鐵鍋倒扣在地上,殘留的骨湯凍成了冰坨,幾張榆木方桌斷了腿,竹編的菜籃被踩成了碎片,連牆上掛著的香料包都被扯下來踩進了雪泥裡。
何小丫“哇”地一聲哭出來,指著滿地狼藉:“姐,我們的辣椒麵……”
角落裡那袋從超市取來的秘製辣椒麵撒了一地,紅豔豔的粉末混著雪水,像一灘凝固的血。
劉雨蘭扶著門框渾身發抖,何平安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怎麼回事?”何青雲揪住路過的雜役,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雜役嚇得一哆嗦,指著對麵米鋪罵道:“還能有誰?李員外家的二公子唄!帶著五六個家丁,跟土匪似的闖進來就砸,說什麼野丫頭也配開店……”
正說著,李二郎晃著扇子從米鋪裡出來,身後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
他錦衣華服與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看見何青雲時眼睛一亮,像打量牲口般上下掃視:“喲,這不是何家丫頭嗎?怎麼,心疼了?”
李重陽上前一步擋在何青雲身前,臉色比地上的雪還要白:“李二郎,你為何砸我家鋪子?”
“你家鋪子?”李二郎嗤笑一聲,扇子“啪”地展開,“一個半路撿來的野種也敢稱我家?告訴你,聚香居占了我李家的地界,老子砸得就是你!”
他突然湊近李重陽,壓低聲音道:“讓你入贅王家你不肯,信不信我讓你這店開不下去?”
何青雲猛地推開李重陽,抄起牆角一根斷凳腿,寒光在她眼中一閃而過:“李二郎,你砸我鋪子,毀我生計,今日若不給個說法,我何青雲拚了命也要拉你去見官!”
“見官?”李二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知道我爹跟縣令什麼關係嗎?識相的就趕緊滾出清河鎮,不然下次砸的就不是鋪子了!”
家丁們聞言哄笑起來,有人撿起地上的碎瓷片扔向何青雲,大肆幫腔嘲諷。
“小娘子,那病秧子有什麼好?不如來跟著我們二少爺吧!”
李重陽突然咳了幾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你……你們太過分了……”
他晃了晃,竟直直地向李二郎倒去。
李二郎嚇了一跳,慌忙後退,卻被李重陽抓住了衣角。
“抓住他!”李二郎氣急敗壞地喊道,家丁們頓時一擁而上。
何青雲眼疾手快,將李重陽往自己身後一拉,斷凳腿橫在胸前:“誰敢動?”
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竟讓幾個家丁遲疑了腳步。
劉雨蘭趁機上前扶住李重陽,何平安則撿起一塊磚頭護在姐姐身邊。
“好,好得很!”李二郎整理著被抓皺的衣袍,“你們等著,我這就去報官,讓縣令大人評評理,看是誰無理取鬨!”說罷帶著家丁揚長而去,留下滿室狼藉和何家眾人。
何青雲扔掉斷凳腿,蹲下身查看李重陽:“你怎麼樣?”
李重陽擦去嘴角的血,虛弱地搖頭:“老毛病了,不礙事,隻是這鋪子……”
“鋪子的事我來想辦法。”
何青雲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李二郎想仗勢欺人,我偏要讓他知道,這清河鎮不是他李家說了算!”
說完,她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塞給何平安。
“你去藥鋪買些傷藥,順便打聽下縣令的為人。”
又轉向李重陽:“你和我娘先回村,這裡有我。”
“我不回!”李重陽掙紮著站起來,“是我李家的人惹的禍,怎能讓你一人承擔?今日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討個公道!”
他的眼神異常堅定,仿佛變了個人。
何青雲看著他,突然笑了:“好,那就一起去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