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的風帶著春末的暖意,卻吹不散何青雲眉梢的一絲憂慮。
洞壁下的陶罐裡,新醃的糖漬青梅正咕嘟咕嘟冒著細小的氣泡,蜜色的汁液裹著果粒,在陽光裡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澤。
何小丫蹲在旁邊,鼻尖湊近罐口猛吸一口氣,小臉上滿是陶醉:“姐,這梅子糖漬三天了,能吃了嗎?”
“再等兩天。”
何青雲用竹筷輕輕攪動罐中果肉,糖霜在水中化開,泛起甜膩的漣漪。
“等糖完全沁進果肉裡,做成梅餅才夠味兒。”
她轉身從超市裡取出一袋白砂糖,指尖劃過袋身時,目光不自覺飄向洞外那道日漸消瘦的溪流。
半個月前,一家人閒著無事,將超市裡囤積的水果變著法兒加工。
何平安負責用鋒利的小刀將黃桃切成均勻的瓣,劉雨蘭則把曬乾的橘子皮剪成細絲,李重陽特意在洞外搭了個竹架,用來晾曬果脯。
此刻,竹架上掛滿了用細麻繩串起的蘋果乾,薄如蟬翼的果肉在風裡輕輕搖晃,滲出的果糖凝結成晶瑩的糖霜。
“重陽,嘗嘗這個芒果乾,”何青雲遞過一片色澤金黃的果肉,“我加了點檸檬汁,酸甜正好。”
李重陽接過果肉,指尖觸到那柔韌的質地,忍不住讚歎:“你這手藝,能在鎮上開個蜜餞鋪子了。”他咬下一口,濃鬱的果香混著糖的醇厚在舌尖蔓延,目光卻落在不遠處幾乎斷流的溪床上,“隻是這水……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何平安正在將曬好的杏脯收進陶罐,聞言抬頭:“我昨天去上遊看過,石頭縫裡都快見不到水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擔憂:“往年這時候,溪水早該漫過石頭了。”
劉雨蘭將最後一罐草莓醬封口,聽到這話,手裡的動作頓了頓:“莫不是旱災真的來了?”
她想起清河鎮李記米鋪被搶的慘狀,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何青雲沉默片刻,從超市裡取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罐,裡麵裝著鮮紅的草莓醬:“先彆想那麼多,把這些罐頭和果脯收好,總能派上用場。”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清楚,李重陽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近半個月,山穀裡的霧氣越來越淡,連最耐旱的野蕨菜都開始打蔫。
接下來的幾天,一家人加快了製作儲備糧的速度。
何青雲將超市裡的荔枝、龍眼去核後熬成果膏,用蠟封在小陶罐裡。
劉雨蘭則把曬乾的葡萄釀成葡萄酒,何平安和李重陽則負責將多餘的糖和鹽分類儲存,並用防水布仔細包裹。
何小丫也沒閒著,她用彩線將曬乾的花瓣串成裝飾,掛在洞壁上,為這個臨時的家增添了幾分生氣。
這天傍晚,何青雲正在過濾葡萄酒,李重陽匆匆從洞外進來,臉色凝重:“青雲,不好了,小溪徹底乾涸了。”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洞內瞬間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何小丫手裡的花瓣串啪嗒掉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李重陽:“重陽哥,溪水怎麼會乾涸呢?”
“我去上遊看了,”李重陽走到洞門口,指著遠處裸露的河床,“連最深處的石潭都見底了,泥土裂得能塞進拳頭。”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不是普通的缺水,是旱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