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懂律法條款,更不懂什麼嫡庶規矩。
他隻知道孟清歡那句“程夫人的嫁妝”。
那是娘留下的,是他的!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娘留下的東西都是他的!
憑什麼現在要被人拿走?
“你們!”孟止危暴跳如雷,憤怒地指著姐夫傅九闕和姐姐孟玉蟬,“強盜!你們就是來搶東西的!那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你們憑什麼拿走?誰敢動一下試試!”
他張牙舞爪,唾沫星子差點噴到近處的曹氏臉上。
孟玉蟬在傅九闕那句關於嫁妝的話出口時,心尖就像被針輕輕刺了一下,說不上是震驚還是彆的什麼。
待聽到孟止危這聲狼崽子般的咆哮,心頭猛地一沉。憤怒和悲哀瞬間湧了上來。
她清楚程雲萱留下的真正值錢的產業,大半是當年程家的陪嫁,依律本就該是她這個親生女兒繼承。
孟止危身為男丁,就算分,也不過是族裡象征性的些許產業,遠不足以讓他如此失態。
這分明是被孟清歡當成了衝在前麵的擋箭牌!
她深吸一口氣,怒意驅散了之前那份麻木,正要開口點破這層虛偽,教訓教訓這個糊塗弟弟——
一隻滾燙的手掌,無聲無息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像一團火焰,瞬間熨帖到她冰涼的皮膚上,燙得孟玉蟬整個人都僵了一瞬。
這熱度絕不正常!
她愕然側首。
傅九闕依舊站在身旁,背脊挺得筆直如刀削的竹,側臉輪廓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透著石像般的冷硬。
然而孟玉蟬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繃緊的下頜線,微微急促卻極力壓製的呼吸……
絲絲縷縷的汗意,從兩人肌膚相貼處沁出來。
他發燒了,而且溫度很高。
孟玉蟬心頭猛地一緊。
一股尖銳的心疼和後怕狠狠攫住了孟玉蟬的喉嚨,堵住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她瞬間明白了傅九闕無聲的阻止——讓她不要為了這點蠅營狗苟口舌之爭,暴露在他們這些宵小眼前,消耗心神不值得。
是啊,何必。
孟玉蟬抿緊了唇。
所有的怒氣和不忿,都被那隻滾燙的手壓了回去,隻在心底留下冰涼的沉鬱和對夫君的擔憂。
她不動聲色地翻轉手掌,堅定地回握住了傅九闕那隻滾燙的手。
就在這時,傅九闕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手勢,終於動了。
他抬眼,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鋒刃,精準地越過還在跳腳怒罵的孟止危。
“西魏律例,‘凡母亡,嫁資歸子女析分’!白紙黑字,不容篡改狡辯!孟公子也到了開蒙識字的年紀,連《魏律疏議》都不曾翻過一頁?”
這聲詰問太過冰冷直接,矛頭又瞬間從孟止危身上轉回到曹氏這邊。
孟止危那高亢的叫罵聲像是被人生生掐斷了喉嚨,戛然而止。
傅九闕那眼神太可怕了,幽深冰冷,沒有任何情緒。
他被那目光釘在原地,張著嘴,卻再發不出一個像樣的音節,隻剩下呼哧呼哧的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