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燼月被這番話砸得頭暈目眩。
遣散後院?姑母竟覺得這是她對表哥的施舍?她幾時想要嫁入這龍潭虎穴!
巨大的荒謬感和屈辱席卷而來,她想辯解,喉嚨卻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無助之下,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傅九闕。
傅九闕仿佛置身事外。
搖曳的燭光吝嗇地描繪著他模糊的輪廓和沉靜的側臉。
蘇燼月哀切的視線投來時,他甚至連眼睫都未曾抬起一寸,依舊維持著那副冷淡疏離的姿態。
這種徹底的漠視,讓蘇燼月心底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
“不成!”
一個隱含暴躁的聲音突兀響起。
開口的是傅長安。
他額頭上纏著的厚厚白布尤為刺眼,襯得他因失血和體虛顯得發青的臉色更加難看。
猛地站起,帶得身後小幾上茶盞叮當晃動,臉上寫滿了嫌惡和抗拒。
“母親,您是糊塗了嗎?”傅長安指著蘇燼月,聲音因為激動顯得有些嘶啞,“讓我為了娶她把後院全散了?”
他似乎覺得這是個天大的笑話,“鶯兒燕兒她們伺候兒子儘心儘力,溫柔小意,豈是這種自甘下賤的貨色能比的?”
鄙夷的目光在蘇燼月身上剮過,毫不留情。
他幾步走到屋子中央,昂首挺胸:“事情鬨出來了又怎樣?知道這事的人不過屋裡這幾個!何必費那周章!全處置了不就行了?這丫頭身邊的婆子,那個丫鬟,找個僻靜地方,一根繩子一個麻袋……”
他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動作流暢得令人膽寒,仿佛隻是在處理幾隻不聽話的雞犬。
“一了百了!保管乾乾淨淨,一個字都透不出去!死人嘴裡問不出東西!我的後院,一根頭發絲兒也不能少!”
“孽障住口!”一聲怒喝如同驚雷炸響。
蘇氏氣得渾身發抖,她猛地一拍桌子,指著兒子,指尖都在打顫:“你說得倒輕巧!侯府沾上人命官司還嫌不夠丟人?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蘇燼月不是隻身入的京!她來我長慶侯府,蘇家是派了心腹嬤嬤一路護送的!你處置得掉她身邊的丫頭,你以為你處置得掉蘇家派來的韋嬤嬤嗎?”
韋嬤嬤?
“她此刻隻怕已經得了風聲!你封得住這侯府的嘴,你封得住那老婆子千裡迢迢傳回蘇州的口信嗎?!你動燼月身邊的人一根指頭,那老婆子立馬就能把消息十萬火急地捅給她親爹娘!她爹是誰?蘇州府尹,蘇家掌舵人!
他知道了女兒在侯府遭此構陷算計,還扯上了這荒唐事!你以為我和你爹還能兜得住?蘇家還肯善罷甘休?你和你父親的仕途前程、咱們長慶侯府的百年清譽,還能保得住幾分?!”
傅長安臉上的戾氣和凶狠僵住了。
他額頭的傷口似乎更疼了,下意識抬手想去摸,卻又顧忌著旁人目光在半空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