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唯一清晰的感覺,是害怕。害怕那個如今身份是他庶弟的傅九闕。那個人,眼神那麼冷,手段那麼狠。自己如今成了廢人,拿什麼跟他鬥?
“你出去吧。”傅長安閉上眼,不願再看淩姨娘那副驚恐無措的樣子,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倦意和一絲恐懼,“我累了……想靜靜。這件事,彆再提了。”
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管,什麼也不想爭了,隻想活下去。
淩姨娘看著他閉上眼拒絕溝通的樣子,心如刀割,眼淚流得更凶。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顫抖著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
屋裡隻剩下傅長安一個人,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他。
未來的路一片黑暗,而他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
次日天剛亮,二少夫人孟玉蟬便醒了。
她一夜輾轉難眠,心裡惦記著昨夜傅九闕被叫去正院的事。剛梳洗完畢,就聽見丫鬟通報說來福求見。
來福是傅九闕貼身小廝,這時候急匆匆趕來,必定有要緊事。
孟玉蟬忙叫人請他進來。
來福一進門就行了個禮,臉上帶著憤憤不平的神色:“二少夫人,二爺讓小的來稟報昨夜的事。”
孟玉蟬示意他繼續說,手中不自覺攥緊了帕子。
“昨夜侯夫人叫二爺去,竟是要二爺頂替世子受過!”來福氣不過,將昨夜聽到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侯夫人說,既然閹割世子的人指明要傅家子嗣,不如就讓二爺去換回世子...”
孟玉蟬手中的茶盞“啪”地一聲落在桌上,濺濕了衣袖都渾然不覺。
她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眼中燃起怒火:“竟敢如此!九闕也是侯爺的兒子,雖是庶出,卻也不能這般作踐!”
來福低聲道:“二爺當時就拒絕了,說得也在理。侯爺聽了也覺得有理,這才作罷。”
孟玉蟬心如刀絞。
她早知道侯夫人蘇氏偏心嫡子,對庶子傅九闕不公,卻沒想到竟心狠到要犧牲一個兒子去換另一個。
想起傅九闕這些年在府中隱忍度日,不禁一陣心疼。
“二爺還特意囑咐,”來福繼續道,“要您知曉府中情況,但不必為任何事擔憂,更不要因他人脅迫做不想做的決定。特彆是請女神醫虞逍遙回來的事,讓您全憑自己心意,不要為難。”
孟玉蟬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二爺,說我自有分寸,讓他安心備考。”孟玉蟬鎮定下來,吩咐丫鬟取來賞錢給來福。
送走來福後,孟玉蟬在房中踱步片刻,忽然停下吩咐:“去把上回得的那塊徽墨和澄心堂紙找出來,再看看庫房裡可有合適的暖手筒和披風,天漸漸冷了,科考場裡必定寒涼。”
既然侯府靠不住,她便要親自為丈夫打點好科考所需的一切。
......
與此同時,表小姐蘇燼月剛剛梳妝完畢。
她對著銅鏡左右照看,滿意地看著鏡中嬌美的容顏。
丫鬟進來稟報,說世子傅長安昨夜遇襲重傷而歸。
蘇燼月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中的玉簪:“傷得重嗎?”
“聽說...是被閹割了。”丫鬟低聲道。
蘇燼月的手頓了頓,隨即冷笑一聲:“真是報應。”她對那個自以為是的表哥毫無好感。
不過這對她來說或許是個機會——傅長安廢了,世子之位遲早要換人。
而眼下最可能繼承位置的,自然是即將參加科考的二表哥傅九闕。
想到傅九闕,蘇燼月眼中閃過光芒。
雖說這位二表哥平日窩囊,不得侯夫人喜愛,但好歹是侯府公子,又生得俊朗。
若是能在科考期間接近他,培養感情,將來或許能謀個側室的位置。
她精心挑選了一本詩集,聽說讀書人都喜歡有才情的女子,便借口請教詩文,前往傅九闕的書房。
不料書房空無一人。
小廝說,二爺一早就去探望世子了。
蘇燼月蹙眉,覺得有些意外。
傅九闕與傅長安素來不睦,怎會主動前去探望?但她旋即展顏一笑:“正好,我也該去探望大表哥。”
她輕步走向傅長安的院落,守門的小廝見是表小姐,也未加阻攔。
蘇燼月走到房門外,正要敲門,卻聽見裡麵傳來傅九闕的聲音。
那聲音與她往常聽到的唯唯諾諾完全不同,沉穩冷靜,帶著威嚴。
“大哥,事到如今,我們就不必再演戲了。”傅九闕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你心知肚明,我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而你,不過是淩姨娘調包換來的庶子。”
蘇燼月猛地捂住嘴,生怕自己驚叫出聲。
她悄悄躲到窗邊,透過縫隙朝裡看。
傅長安躺在床上,麵色慘白如紙,聞言渾身發抖:“你、你胡說什麼!”
傅九闕站在床前,身姿挺拔,氣度從容,完全不見往日的卑微模樣:“十六年前,侯夫人與淩姨娘同時生產,淩姨娘將自己的兒子與侯夫人的兒子調換。這些年來,侯夫人疼寵有加的嫡子,實則是淩姨娘之子;而被冷落的庶子,才是真正的侯府嫡血。”
“證據呢?”傅長安嘶聲道,“沒有證據就是汙蔑!”
“證據已在路上。”傅九闕語氣平淡,“我今日來,不是與你爭辯真偽,而是給你一個忠告——世子之位,我從不稀罕。但若你們母子再不安分,特彆是敢去找玉蟬的麻煩...”
他俯身靠近傅長安,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所有報應,都會落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