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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貢院外牆那塊巨大的告示板前,早就被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今天是放榜的大日子,誰不想第一時間看看這新科的舉人老爺都有哪些?更彆提那最惹人注目的榜首了!
人頭攢動,嗡嗡的議論聲跟開了鍋的沸水似的。
等到那穿著官服的小吏終於把大紅榜文貼上牆,所有人的腦袋都使勁往前伸,眼睛瞪得溜圓,尋找著名字。
“中了!我中了!”
“唉……又落榜了……”
“快看榜首!榜首是誰?!”
有人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最頂上那個最大的名字,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幾乎是尖叫出來:“傅九闕!是長慶侯府的二公子,傅九闕!”
這話像一塊大石頭砸進了水裡,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誰?傅九闕?那個長慶侯府的庶子?”
“竟然是他高中榜首?”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以前還真是小瞧了這位二爺!”
“我就說嘛,傅二公子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瞧瞧,這不就一飛衝天了!”
一時間,所有圍繞長慶侯府和傅九闕的風向全變了。
之前那些閒言碎語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歎和讚譽,人人都誇他實至名歸,是真才實學,苦儘甘來。
孟玉蟬也站在人群稍外圍的地方,由丫鬟陪著,聽到這個消息時,先是一愣,隨即一股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她知道他刻苦,卻也沒想到能一舉奪魁!
然而,這驚喜還沒持續片刻,場麵就突然變了味兒。
好幾撥穿著綢緞,看著就非富即貴的人家,帶著家丁護院,就猛地擠開了人群,一雙雙眼睛跟四處掃射,明顯就是在等著搶人呢。
這“榜下捉婿”可是老傳統了,誰家不想把這最有前途的新科舉人,尤其是榜首,搶回去當乘龍快婿?
傅九闕剛一露麵,還沒來得及走向孟玉蟬,就被這幾撥人團團圍住了。
“哎呀!傅賢侄!恭喜恭喜啊!老夫一看你就知非尋常人物!”一個胖乎乎的富商笑得見牙不見眼,搶先開口。
另一個穿著官家管事模樣的人也不甘示弱:“傅公子青年才俊,我家大人仰慕已久,府上恰有一待字閨中的千金,與公子正是天作之合啊!”
“賢婿!我家族在京城頗有人脈,若得你為婿,必定全力助你仕途坦蕩!”
這幾家人幾乎是爭搶著開口,條件一個開得比一個誘人,仿佛傅九闕已經是他們囊中之物了。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鬨,許多目光也有意無意地瞟向了被擠在外圍的孟玉蟬,那眼神裡,有同情,有憐憫,更多的是一種等著看戲的玩味。
誰不知道傅九闕有個正妻?可那又怎麼樣?在這種一步登天的機會麵前,一個沒什麼背景的正妻算得了什麼?
往後啊,說不定就得忍氣吞聲,看著丈夫納一個又一個高門貴妾,自己隻能忍辱偷生咯。
孟玉蟬看著被圍在中間,麵色平靜看不出情緒的傅九闕,再感受到周圍那些目光,心裡的喜悅慢慢涼了下去。
她了解他並非趨炎附勢之徒,可眼前這陣仗……
就在所有人都等著傅九闕會如何選擇,會投入哪一家懷抱時,傅九闕動了。
突然撥開麵前的人,幾步就走到了孟玉蟬麵前,然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動作——他一把將孟玉蟬嚴嚴實實地拉到了自己身後,用自己挺拔的身軀完全擋住了她。
這下,所有人都懵了,包括他身後的孟玉蟬。
人群裡發出不解的唏噓聲。
這是要乾嘛?難道要為了這個正妻,得罪所有拋來橄欖枝的人?他瘋了嗎?
孟玉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完全搞不懂他意欲何為。
反常,太反常了!
傅九闕卻像是沒聽到那些議論,他先是朝著那幾位愣住的富商權貴代表,謙卑有禮地拱了拱手:“諸位世伯大人,厚愛之心,九闕感激不儘。能否請諸位先聽小侄一言?”
周圍瞬間安靜了不少,大家都想聽聽這新科榜首到底要說什麼。
竊竊私語聲裡,大多還是覺得他這隻是場麵話,最終肯定會選擇一方投靠,畢竟前途可比一個妻子重要多了。
隻見傅九闕將身後還有些發懵的孟玉蟬輕輕拉到自己身側,握緊了她的手,麵向眾人:“這位,是內子孟氏。”
他側頭看了孟玉蟬一眼,眼神溫和而堅定,“自成婚以來,操持家事,陪伴九闕度過諸多艱難時刻。今日九闕能僥幸名列榜首,離不開內子在背後的默默支持。九闕在此,謝過夫人。”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還沒等大家消化完,傅九闕接下來的話,更是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他環視一周,目光沉靜,朗聲道:“九闕在此,亦向諸位明誌,此生能得此賢妻,已是萬幸。故在此立誓,此生永不納妾!”
永不納妾!
這四個字,像有千斤重,砸得整個喧鬨的放榜處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寂靜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後,人群像炸開了鍋一樣,爆發出更加激烈的議論聲。
“什麼?永不納妾?他瘋了不成!”
“新科榜首,大好前途,竟然說出這種話?”
“年輕人就是衝動啊!為了個女人,至於嗎?”
“唉,話彆說太滿,以後官場上哪有不納妾的?到時候就知道難了……”
當然,也有極少數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倒是個重情義的漢子。”
“或許,人家夫妻情深,不願旁人打擾呢?”
傅九闕卻根本不理會議論紛紛的人群,他緊緊握著孟玉蟬的手,衝那些同樣呆若木雞的富豪們微微頷首示意,然後便拉著依舊震驚的孟玉蟬,一步一步地分開了人群,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