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燼月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站不穩。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怎麼會這樣?
這明明是她幾年前從傅九闕書房偷偷拿走的!怎麼會變成傅長安的東西?
她突然想起什麼,猛地看向主位上的蘇氏。
是了!這書確實是姑母送給傅長安的,但她明明記得傅九闕也有一本一模一樣的!
她一定是拿錯了!
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在眾人眼裡,她不僅是個自毀清譽的瘋女人,還是個偷東西的賊!
“我...我沒有偷...”蘇燼月徒勞地辯解,聲音細若蚊蠅,“這真的是...”
“是什麼?”傅長安得理不饒人,醉醺醺地逼問,“這書上明明寫的是我的名字!銀票也是我的!人贓俱獲,你還想抵賴?”
幾位夫人已經開始掩嘴竊笑:
“哎喲,真是丟死人了!還以為她和傅二公子有什麼,結果是和世子。”
“世子又怎樣?人家可是有婦之夫!蘇家小姐這是想做妾都想瘋了吧?”
“偷東西就算了,還拿出來顯擺,真是……”
議論聲如同針一樣紮在蘇燼月心上。
她看著傅九闕冷淡的眼神,看著孟玉蟬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滿堂賓客嘲諷的目光,隻覺得天旋地轉。
她豁出一切,賭上所有清譽,本以為能逼傅九闕就範,卻沒想到落得這般下場!
“不...不是這樣的...”蘇燼月喃喃自語,眼淚終於決堤而出。
傅長安還在那兒舉著銀票傻笑:“哈哈!我就說我的私房錢怎麼少了!原來夾書裡了!”
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那些慣會看眼色的賓客們,竟紛紛笑著起哄,全然不顧兩位當事人煞白的臉色。
“哎呀呀,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可不是嘛!”
“世子爺和表小姐這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哈哈哈!”
“侯夫人,您可就等著抱孫子吧!”
一句接一句的調侃,硬是將一場陰差陽錯的烏龍,扭曲成了所謂的“才子佳人兩情相悅”。
仿佛他們不立刻成就這樁“美事”,便是忤逆了天意,辜負了良緣。
蘇燼月站在那裡,隻覺得渾身冰冷。她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嫁給傅長安?那個如今聲名狼藉的廢物世子?
不!她死也不要!
她下意識地,將哀求的目光投向傅九闕。
希望他能說句話,哪怕隻是製止一下這荒謬的起哄,給她一絲掙脫的希望。
然而,傅九闕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甚至帶著一絲事不關己的漠然,隨即就彆開了視線,仿佛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那一刻,蘇燼月隻覺得心頭最後一點微光也熄滅了,心如死灰。
這時,侯夫人蘇氏臉上帶著微笑,眼神卻銳利如刀,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蘇燼月身上:“孩子們年紀小,臉皮薄,諸位可就彆再打趣了。”
這話像是解圍,實則將事情更推近了一步。
她走到蘇燼月身邊,看似親昵地握住她的手,力道卻大得讓蘇燼月生疼。
蘇氏靠得更近些,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警告道:“燼月,你是蘇家的女兒,要知道分寸。這門親事,於你於蘇家於侯府,都是最好的選擇。彆犯糊塗,也彆讓我失望,你必須答應。”
家族的利益,姑母的威嚴,還有這鋪天蓋地的輿論,像一張網,將蘇燼月牢牢捆住,越收越緊。
她還能怎麼辦?她還能逃到哪裡去?
眼眶酸澀得厲害,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連站立都變得困難,最終,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聲音輕得像一縷隨時會散去的煙:“全憑姑母做主。”
得了她這句話,蘇氏臉上笑容更盛,轉身對著滿堂賓客,朗聲宣布:“既然兩個孩子都有此意,我們做長輩的,自然樂見其成。侯府不日便會遣媒人,正式向蘇家提親!”
一錘定音。
滿堂頓時響起更加熱烈的“恭賀”之聲。
在一片喧鬨中,傅九闕第一個舉起了酒杯,唇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恭喜大哥,恭喜表妹。”
蘇燼月聽著那聲“恭喜”,隻覺得一顆心抽痛了一下。
而坐在主位上的傅長安,臉色鐵青,握著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
眾人隻當他是歡喜得傻了,或是害羞,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滿腔的憤怒和羞恥。
他一個已經不能人道的廢人,如今卻被逼著娶妻!
這簡直是無儘的羞辱!可他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隻能將這一切苦果生生咽下,憋屈得幾乎要吐血。
宴席終於在一種熱鬨的氛圍中散去。
孟玉蟬隨著傅九闕回到他們自己的院落。
她屏退了丫鬟,看著正自行脫下外袍的傅九闕,眉宇間帶著一絲困惑。
“夫君,”她輕聲開口,“今日之事,我原以為,你會……”
她頓了頓,不知該如何說。
她原以為傅九闕隱忍多年,必有更大圖謀,會趁著宴會做些什麼。
可結果,他似乎隻是順勢推了一把,促成了傅長安和蘇燼月這樁怎麼看都透著不堪的婚事。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她實在想不通。
傅九闕動作未停,將外袍搭在衣架上,語氣平淡:“以為我會如何?大哥的婚事,母親做主,眾人樂見,不是很好麼?”
孟玉蟬看著他,知道他是不會說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