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探花郎這是要贈花給哪位姑娘?”人群中有人起哄。
韋寒並不答話,隻手腕一抖,那枝海棠便帶著破空之聲朝茶樓窗口飛來。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孟玉蟬麵前的窗台上,花瓣竟一片未落。
“好!”樓下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孟玉蟬身上。
“這是誰家娘子?生得這般標致!”
“與探花郎倒是般配。”
議論聲未落,忽有人認出來:“那不是狀元夫人嗎?我曾見過!”
一瞬間,場麵安靜。
方才起哄的人都訕訕地閉了嘴,目光在傅九闕和韋寒之間來回打轉。
傅九闕麵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方才第一眼就看向茶樓窗口,卻發現妻子正與韋寒對視,竟沒注意到自己。此刻見那枝海棠明晃晃地擺在窗前,更是心頭火起。
“韋探花。”傅九闕沉聲道,“內子膽小,還請莫要玩笑。”
韋寒哈哈大笑,狀若無意地策馬靠近幾分:“傅狀元誤會了,在下隻是見尊夫人麵善,想起一位故人,一時失態。”
他話鋒一轉,聲音揚高幾分,“既然驚擾了尊夫人,改日定當登門致歉。”
這話聽起來豪爽,實則挑釁意味十足。
登門致歉?分明是要再去叨擾。
傅九闕握韁的手緊了緊,語氣更冷:“不必。”
“要的要的。”韋寒笑得越發張揚,“說起來,我與尊夫人還是舊識呢。小時候常在一處玩耍,沒想到今日竟這樣巧遇上了。”
這話一出,四下嘩然。
新科狀元與探花竟是情敵?這可比看遊街有意思多了。
榜眼戚素雲在一旁聽得冷汗直冒,連忙打圓場:“兩位兄台,百姓們都等著呢,咱們還是繼續遊街吧。”
傅九闕卻恍若未聞,目光直直射向韋寒:“韋探花既然提起舊事,想必也記得‘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
韋寒笑容不減,眼神卻冷了下來:“傅狀元說笑了。不過是一枝海棠花罷了,何必小題大做?莫非...”他故意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茶樓的方向,“狀元爺對自己這般沒信心?”
二人劍拔弩張,氣氛一時僵持不下。
傅九闕冷哼一聲,策馬擋在韋寒與茶樓之間,沉聲道:“走吧。”
遊街隊伍終於重新動了起來。
經過茶樓時,傅九闕抬頭望了妻子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委屈幾分詢問。
孟玉蟬對他輕輕點頭,唇角彎起溫柔的弧度。
待隊伍遠去,虞逍遙有些遺憾地一拍大腿,道:“真是可惜,我還以為要當街打起來呢。
”她湊近孟玉蟬,好奇地問,“你當真與那韋探花是舊識?”
孟玉蟬望著窗外遠去的背影,輕聲道:“兒時鄰舍,許多年未見了。算不上什麼舊識。”
“那他這是?”虞逍遙眨眨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孟玉蟬沒有回答,隻伸手拿起窗前那枝海棠。
虞逍遙瞧著孟玉蟬還盯著那枝海棠花出神,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還看呢?”她忍不住壓低聲音打趣,“沒見你家狀元郎那眼神,都快噴出火來了。我勸你離那花遠些,免得有人醋壇子打翻,收拾不住。”
孟玉蟬聞言一怔,下意識朝樓下望去。
恰此時,傅九闕也正抬頭看來,四目相對間,他眼中那點不滿明晃晃的,竟讓她一時怔在原地。
也不知那人是怎麼做到的,隻見紅影一閃,方才還端坐馬上的狀元郎,轉眼已經站在閣樓的窗子前。
輕功好得讓虞逍遙都忍不住咂舌。
“你先回家去。”傅九闕這話是對孟玉蟬說的,眼睛卻還瞟著那枝海棠花,“晚間宮裡賜宴,我恐怕要晚些回去。”
孟玉蟬輕輕點頭,耳根卻悄悄紅了。
大庭廣眾之下,他這般貿然上來,著實讓她有些羞赧。
傅九闕沉默片刻,狀似無意地問:“方才那位韋探花,你認得?”
孟玉蟬抬眼看他,見他故作鎮定卻掩不住緊張的模樣,心裡忽地一軟,輕輕搖頭:“不認得。”
這三個字如同春風化雨,傅九闕緊繃的肩膀頓時鬆了下來。
他暗自長舒一口氣,連自己都沒察覺嘴角已經揚了起來。
“那這花...”他又瞟向那枝海棠。
孟玉蟬想都沒想,伸手將花遞給他:“你要嗎?拿去便是。”
態度隨意得仿佛那不是探花郎當眾相贈的禮物,而是路邊隨手摘的野花。
傅九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接過花枝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兩人都是一頓。
“風大,”他忽然解下自己的披風,仔細為她係好,“仔細著涼。”
動作間,他低頭嗅到她發間淡淡的清香,心情越發愉悅。
那披風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將孟玉蟬整個人裹在其中,顯得她越發嬌小。
虞逍遙在一旁看得直咂嘴,心想這狀元郎瞧著冷清,討好起媳婦來倒是很有一套。
傅九闕親自扶著孟玉蟬下樓,一路引來不少目光。
他恍若未覺,隻小心護著她不被擁擠的人群碰到。等到了馬車前,更是親手攙她上去,仔細囑咐車夫慢行。
這一切,都被街對麵的韋寒看在眼裡。他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麵上卻還掛著漫不經心的笑。
傅九闕轉身往回走,經過韋寒馬前時,腳步頓了頓。
“韋探花。方才內子說,並不認得閣下。想來是探花認錯人了。”
韋寒笑容一僵,還未答話,傅九闕已經將那枝海棠輕飄飄地拋還給他。
“既是認錯了人,這花,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海棠花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準確落入韋寒懷中,花瓣零落了幾片,飄散在風裡。
四下頓時一片寂靜。
誰都看得出來,這是狀元郎在給探花郎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