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頭,脫口而出:“母親是想讓你娶蘇燼月?”
傅九闕眼中掠過讚賞之色,“不愧是我的夫人,一點就通。”
孟玉蟬被他誇得耳根微熱,卻顧不上羞赧,急道:“這怎麼行?蘇家如今明顯是想要找個倚仗,你若娶了蘇燼月,豈不是……”
“豈不是被母親賣給了蘇家?”傅九闕接話,語氣裡聽不出情緒。
孟玉蟬一時語塞。
若傅九闕真的娶了蘇燼月,後果不堪設想……
“放心,”傅九闕忽然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我已有妻室,自然不會另娶他人。”
他指尖溫熱,觸感一瞬即逝,卻讓孟玉蟬整個人都僵住了。
成婚以來,他們雖相敬如賓,卻少有這般親昵舉動。
“可是夫人既然答應了蘇家,隻怕不會輕易罷休。”孟玉蟬努力維持鎮定,聲音卻有些不穩。
傅九闕收回手,神色淡然:“夫人答應的是她的事,與我何乾?蘇家想要借長慶侯府的勢,也得看我願不願意被他們借這個勢。”
他說得輕描淡寫,孟玉蟬卻忽然想起傅九闕雷厲風行的手段,心下稍安。
“隻是蘇家既然肯安靜下來,母親許是給出了彆的承諾。”傅九闕沉吟道,“蘇燼月有個嫡親弟弟,年方十五,聽說讀書尚可。或許母親許了助他入國子監,或是將來在仕途上扶持一把。”
孟玉蟬恍然大悟。
是了,蘇家如今式微,子嗣中並無出色人物。若能得長慶侯府扶持,確實比鬨一場來得實惠。
“況且大哥雖被流放,世子之位空懸,但陛下並未削爵。”傅九闕緩緩道,“父親尚在,侯府還未倒,蘇家自然不會徹底撕破臉。”
孟玉蟬輕輕歎氣:“真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傅九闕聞言挑眉,眼底浮現笑意:“夫人這話說得極是。”他忽然起身,“不過當下最要緊的,是你的安全。”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暮色漸濃,院中守衛的身影在廊下若隱若現。
“我已經加派了人手,但侯府如今危機四伏,我仍不放心。”傅九闕轉身,目光沉靜地落在孟玉蟬身上,“往後我若出門,你便隨我一同去。”
孟玉蟬怔住:“這如何使得?你辦公務,我跟著像什麼話?”
“無妨。”傅九闕語氣堅決,“非常時期,顧不得那許多規矩。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他話說得平淡,孟玉蟬卻聽出了其中的關切,心下不由一暖。
“好。”她輕聲應道,“都聽你的安排。”
傅九闕似乎鬆了口氣,臉色柔和許多。
他重新坐下,忽然問道:“這兩日府中可還有其他異常?無論多小的事,但說無妨。”
孟玉蟬偏頭想了想,“倒沒什麼特彆的……啊,對了,昨日母親院裡的黎嬤嬤來過一趟,說母親身子不適,想請我去侍疾。”
傅九闕眸光一凜:“你去了?”
“沒有。”孟玉蟬搖頭,“我以身子不適推托了,隻讓襄苧送了些補品過去。”
“做得對。”傅九闕讚許地點頭,“日後母親再傳喚,一律推掉,等我回來再說。”
孟玉蟬心中微沉。
看來傅九闕對蘇氏已經十分戒備,連表麵功夫都不願做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侍女進來點燈,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燭光搖曳中,傅九闕的麵容顯得格外深邃。
“餓了嗎?”他忽然問,“讓人傳膳吧。”
孟玉蟬這才想起他奔波一日,想必還未用飯,連忙起身:“我這就去吩咐。”
“坐下。”傅九闕按住她的手,朝門外揚聲道,“來人,傳膳。”
他的手心溫暖,牢牢覆在她手背上。孟玉蟬一時不知所措,隻得乖乖坐了回去。
晚膳很快布好,菜式比平日豐盛許多,顯然是小廚房知道傅九闕回來,特意加了菜。
用飯時,傅九闕不時為她布菜,舉止自然得仿佛他們早已是恩愛多年的夫妻。
孟玉蟬食不知味,心中百感交集。
用罷晚膳,傅九闕起身道:“我去書房處理些公文,你若是累了就先歇息,不必等我。”
孟玉蟬點頭應了,目送他離去後,獨自在窗前坐了許久。
夜色中的閬華苑安靜得能聽到風吹過竹葉的聲音。
廊下的守衛偶爾走動,腳步聲輕而規律,提醒著她此刻的安寧多麼來之不易。
侯府這座華麗的牢籠,進來容易出去難,而他們不過是其中掙紮求存的困獸罷了。
傅九闕離去後,孟玉蟬獨自坐在窗前,心中仍為他被親生母親如此算計而感到憤憤不平。
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心想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母親,為了平息娘家的怒火,竟能將親生兒子當作籌碼進行交易。
正思量間,翠鶯匆匆進來,麵色有些慌張:“夫人,侯夫人帶著蘇家來人了,已經到院門口了。”
孟玉蟬眉頭一蹙,這麼快就來了?她整理了下衣襟,淡淡道:“請她們進來吧。”
話音未落,蘇氏已經領著兩人徑直闖入。
為首的是一位四十餘歲的婦人,穿戴華貴卻掩不住眉宇間的刻薄,正是蘇家主母郝氏。
她身後跟著的,就是蘇燼月。
孟玉蟬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們,隻見蘇燼月進門時目光輕蔑地掃過屋內,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得意笑容,仿佛已經將自己當成了這裡的女主人。
“喲,這就是九闕媳婦吧?”郝氏不等引見,自顧自地開口,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善,“見了長輩也不知道起身相迎,孟家的家教果然名不虛傳。”
孟玉蟬聞言,反而更從容地向後靠了靠,穩穩坐在主位上,絲毫沒有讓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