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休?”虞逍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們豈是肯罷休的人?明的不成,就來陰的。竟然私下裡雇了幾個江湖上的殺手,想把我綁去給他們老太婆治病!”
“啊!”翠鶯嚇得低呼一聲,捂住了嘴,“他們……他們竟敢如此!”
“有什麼不敢的?自以為是個官宦人家,就能為所欲為了。”虞逍遙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光,“我虞逍遙是那麼好綁的?既然他們如此強硬,那我就去一趟好了。”
“您真的去了?”翠鶯聲音都發顫了。
“去了啊。”虞逍遙說得雲淡風輕,嘴角卻噙著一抹冷笑。
“不過,我不是去救人的。那老太婆本就油儘燈枯,華佗再世也難救。我就用了點特彆的小手段,用幾味猛藥硬生生‘吊著’她那口氣,讓她看起來好似有好轉,能多吃幾口飯,多說幾句話了。蘇家上下還千恩萬謝,以為我真是神醫呢。”
她頓了頓,語氣輕飄地吐出最後一句:“就這麼吊了足足一個月,把蘇家庫房裡好幾株百年老參都耗儘了,最後那老太婆才咽了氣。死得透透的,一點罪都沒少受。”
翠鶯聽得臉都白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看虞逍遙的眼神裡帶上了前所未有的驚懼。
她一直以為虞姑娘隻是個性格爽朗甚至有些潑辣的女神醫,卻沒想過她竟如此亦正亦邪,甚至還有堪稱狠辣的手段。
虞逍遙瞥見她害怕的神色,不在意地笑了笑:“怎麼?覺得我可怕?傻丫頭,這世道,人善被人欺。若我那次輕易服了軟,或是顯露半點怯懦,日後豈不是誰都敢來綁我?
我就是要讓某些人知道,我虞逍遙不僅能救人,也能……嗯。而且,用他們的錢和藥,吊著他們的人的命,最終還是一場空,豈不是更讓他們難受?這叫自保,也是教訓。”
孟玉蟬一直安靜地聽著,她知道虞逍遙行事自有章法,絕非忍氣吞聲之人,卻也沒想到與蘇家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她擔心的不是蘇家的報複,虞逍遙既然敢做,自然有脫身的把握。
蹙起眉頭,想到了更深一層。
“逍遙,你當時對付的隻是蘇府尹家。但你可知,蘇家主母郝氏,她的娘家是在京城的。”孟玉蟬的語氣變得凝重起來,“郝家雖非頂級權貴,但在京城盤踞多年,勢力盤根錯節,頗有些根基和人脈。你讓蘇家吃了這麼大一個暗虧,折了老夫人又損了錢財,郝氏必定懷恨在心。她若說動娘家暗中對你使絆子,甚至……”
甚至下黑手。
後麵的話孟玉蟬沒有明說,但虞逍遙和翠鶯都聽懂了。
虞逍遙眉頭也皺了起來,她常年遊走四方,對京城這些高門大戶的關係網確實不如孟玉蟬清楚:“郝氏?還有這層關係?這倒有點麻煩。”
明刀明槍她不怕,但這種暗中算計,確實防不勝防。
翠鶯更是急得跺腳:“那怎麼辦?虞姑娘,您可得小心啊!”
室內一時沉默下來。
孟玉蟬的目光落在虞逍遙身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虞逍遙是為了給她治病才留在這是非之地的,她絕不能讓她因為過去的舊怨而陷入險境。
她需要為虞逍遙找一個足夠強大的庇護。一個連京城郝家也不敢輕易招惹的勢力。
而誰能提供這樣的庇護?
孟玉蟬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一個身影悄然浮現在腦海——傅九闕。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庭院,望向了更深遠的某處,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隻是這打算,此刻還不能對虞逍遙明說。
“總之,逍遙你近日也要多加小心,儘量不要單獨外出。”孟玉蟬收回目光,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溫和,卻帶著關切,“蘇家的事,我們靜觀其變。至於其他的,我自有分寸。”
她語氣裡的篤定,讓虞逍遙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卻沒再多問。
傅九闕踏入閬華苑時,天色已近黃昏。
他風塵仆仆,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但目光掃過院中景象後便柔和下來。
孟玉蟬正站在廊下指揮侍女收拾幾盆新到的蘭花,見他歸來,眼中頓時漾開笑意。
“回來了?”她迎上前,自然而然地為他拂去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一切可還順利?”
傅九闕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嗯,外麵風大,進屋說。”
一進屋內,他便屏退左右,拉著孟玉蟬在臨窗的軟榻上坐下。
他細細端詳她片刻,眉頭微蹙:“這兩日府中可有人為難你?”
孟玉蟬搖頭笑道:“你臨走前安排了那麼多人守著閬華苑,連隻外頭的蒼蠅都飛不進來,誰能為難我?”她說著,語氣轉為關切,“倒是你,進宮可還順利?陛下沒有遷怒於你吧?”
傅九闕眸光微動,沉默片刻才道:“陛下明理,世子一案證據確鑿,自然不會牽連於我。”他望著孟玉蟬,聲音低沉,“滿府上下,隻有你問我是否被牽連。”
孟玉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替他斟了杯熱茶,“你我是夫妻,我不關心你,誰關心你?”
傅九闕接過茶盞,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指,兩人皆是一頓。
他飲了口茶,方才繼續道:“大哥的判決已經下來了。”
孟玉蟬抬眼,“如何?”
“流放三千裡,終身不得返京。”傅九闕語氣平靜,“陛下念在父親功勳,免了死罪。”
孟玉蟬輕輕吸了口氣。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這結果,仍不免心中複雜。
前世傅長安害得傅九闕身敗名裂,慘死獄中,今生卻是他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父親在禦書房外跪了兩個時辰。”傅九闕淡淡道,“不是真為求情,不過是做給陛下看,免得日後被遷怒罷了。”
孟玉蟬蹙眉,“陛下聖明,應當不會……”
“天子之心,深不可測。”傅九闕打斷她,語氣裡有一絲譏誚,“表麵功夫總要做足。”
孟玉蟬默然。
她想起前世種種,皇家恩寵的確如履薄冰。
一時無話,她忽然想起另一事,問道:“蘇家人今日到了,我原以為會有一場風波,誰知安靜得出奇。你可知道怎麼回事?”
傅九闕眸光微閃,“蘇家人到了?”
“嗯,午後就來了,直接去了母親院裡,閉門談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出來。”孟玉蟬道,“奇怪的是,蘇家主母郝氏那般強勢的性子,竟沒哭沒鬨,安靜得反常。”
傅九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隻有一個解釋。夫人必定許給了蘇家足夠的好處,讓他們覺得物超所值,不必再鬨。”
孟玉蟬怔了怔,腦中飛快轉動。
蘇家嫡女蘇燼月仍未定親,京中早有傳言說蘇家有意與長慶侯府親上加親。而傅長安已然廢了,那麼蘇氏能許出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