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三月初的一個早晨,王家峪村的張彩雲,正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擰著被汗和血濕透了的破毛巾,突然聽到後院小女兒玉翠的哭喊聲:“媽,媽……”
她掙紮著想從床上爬起來,可腿腳似乎不聽使喚,隻好呼喊大兒子:“玉強,快去後院看看你妹妹怎麼了?”
玉強來到後院,見玉翠邊跑邊哭喊著,鄰居家的三大頭緊追其後,兩隻手還在她身上不停地亂舞,玉強大吼一聲:“住手!”
三大頭見玉強過來,拔腿就跑。
玉強走近一看,發現妹妹衣服上有好多大糞,氣得他飛奔過去,一把抓住正欲翻牆逃跑的三大頭,一頓拳打腳踢,打得他一個勁地喊:“救命啊!救命啊!……”
三大頭的爺爺急忙跑過來,見孫子的鼻子被打得鮮血直流,不問三七二十一,上來就給玉強幾個耳光:“小兔崽子,活膩了!”接著又將玉強摁在地上,騎在他身上暴打。
彩雲見狀,不知哪來的力量,衝進後院,大聲怒吼道:“住手!你怎麼打孩子?”
“你看他把我孫子打成什麼樣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他。”說著,又掄起拳頭要打。
彩雲隨即上前抓住他的手奮力阻止,這下子更激怒了他,便猛地站起來,抓住彩雲使勁一推,將彩雲撞到牆上,摔倒在地。
三大頭的爺爺知道彩雲快臨產了,隨即拉著孫子逃走。
玉蘭過來後,和玉強一起,攙著母親回去。
沒一會,三大頭的母親韓秀霞,拿著兒子的衣服,氣衝衝地闖進來:“張彩雲,我兒子被玉強打傷了,你說怎麼辦?”
彩雲道:“你來得正好,我兒子被你公公打得不能動了,我還沒來得及找你們算賬呢!”
“他是活該,誰讓他先動手打我兒子的。”
“你問問玉翠是怎麼回事?”
玉翠對韓秀霞說:“我在上茅缸(廁所),三大頭跑過來,說他也要上茅缸,讓我起來,我沒動,他就朝我身上撒尿,我起來推了他一下,他沒站穩摔倒了,兩手插到茅缸裡,起來後就追著我把大糞朝我身上抹,我哥見了就打了他。”
韓秀霞對彩雲說:“你聽見了吧?玉翠把三大頭推到茅缸裡,他起來也沒打她,還要怎麼著?玉強為什麼要打他?”
玉翠道:“我不是故意要推他的,是他堵著茅缸口不讓我走,朝我撒尿,我是為了逃跑才推了他一下。”
“不管怎麼說,是你把他推到茅缸裡的,這沒冤枉你吧?”
彩雲道:“你兒子乾這種缺德事,你還有臉來說?”
“少廢話!我把三大頭的衣服拿來了,你們把它洗乾淨給我送去,就算你給我賠禮道歉了,否則,後果自負。”說完,便將臟衣服扔在彩雲床上就走了。
彩雲抓起這臟衣服狠狠地扔到地上:“呸,給你賠禮道歉,休想!”
突然,她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她在床上直打滾,玉蘭過去一看,見母親的兩條腿在流血,床上鋪的稻草一片一片染紅了血跡,她有點害怕,“媽,我去叫爸回來吧?”
“彆,你爸在很遠的地方打水庫,你找不到。”
“沒事,我可以問。”
“那也不行,打水庫是政府號召的大事,不能耽誤。”
彩雲的丈夫,春節一過就和其他村民一起,到水利工地參加農田水利建設去了。
工地離家很遠,三個孩子都還小,大兒子陳玉強才九歲,大女兒陳玉蘭八歲,小女兒陳玉翠五歲,家裡和地裡的活全都落在彩雲一人肩上。
一陣疼痛過後,彩雲渾身被汗水濕透了,她用毛巾擦了擦身子,又遞給玉蘭:“把這毛巾擰一下。”
玉蘭接過毛巾擰乾後,把母親流出的汗水和嘴唇上的血跡又擦了一遍。
彩雲每次痛得忍不住要喊叫時,總是咬住毛巾,不敢發出聲音,她怕嚇著孩子們,所以,把嘴唇都咬破了。
“玉蘭,玉蘭......”彩雲迷迷糊糊地呼喊著。
“媽,我在,您有什麼事?”
“快去把你二嬸找來。”
“好的,我馬上就去。”
玉強休息一會,覺得緩過勁了,便過來給母親擦了擦汗水:“媽,您怎麼流這麼多血?”
“那個混賬的老東西下手太狠,以後躲他們遠點,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惹不起。”
“他們欺人太甚,我忍不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當年你爺爺就是被這個老東西帶人打殘了,一直癱瘓在床,最終含恨而去。”
“我知道,這筆賬早晚要跟他們算。”
“他們也遭到了報應,這個老東西的哥哥被判刑,後來死在大牢裡了。”
“為什麼隻判他一個人?”
“因為他下手最狠,用鐵叉將你爺爺的腸子都捅出來了,腦袋上也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你爺爺命雖保住了,可人廢了,這個家也就完了。”
正說著,玉蘭領著二嬸進來了,聽說彩雲找她,很不情願地過來了。
彩雲的丈夫隻有兄弟倆人,弟媳李慶英不能生育,妯娌倆之間原本關係並不好,慶英說話比較刻薄,經常讓彩雲難堪,但現在她隻能找慶英。
慶英剛進門,玉強就迎上去打招呼:“二嬸,我媽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