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玉軍又來到學校低年級教室北麵窗下聽課,突然聽見有人喊他:“玉軍,你的牛跑了,正在吃莊稼。”
玉軍趕緊向菱角塘跑去,見母親正牽著牛質問王紅兵:“以前牛吃莊稼從來都沒事,為什麼到我這兒就要扣工分?”
王紅兵道:“現在要從嚴管理。”
“你一扣就是八十工分,依據是什麼?”彩雲覺得王紅兵太狠了,一下子讓其全家好幾天白乾了。
“我的決定就是依據。”王紅兵理直氣壯地說。
“你這是存心整人。”
“你要是不服,可以到工作組去告我。”
“你彆以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不過,我警告你,彆胡說八道,拿不出證據,小心我告你誹謗!”
彩雲見玉軍慢悠悠地走過來,胸中的怒火正無法發泄,舉起手中的小木棍向他掄去:“不知好歹的東西,不好好放牛,死哪去了?”
“聽課去了。”
“聽課、聽課,又是聽課,不讓你去為什麼不聽?給我跪下!”彩雲用木棍一遍又一遍地抽打著玉軍。
玉軍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強忍著母親的抽打和發泄。
彩雲見玉軍不吭聲,以為他已認錯,便擰著他的耳朵:“我問你,還去不去了?”
“去!就去!誰叫您不讓我上學?”跪在地上的玉軍,猛地抬起頭梗著脖子,語氣堅定地說。
“我讓你去!我讓你去!……”玉軍的話把彩雲心中的怒火又給拱起來,再次抽打玉軍。
“我再問你,去不去了?”彩雲的胳膊已發酸,她希望玉軍能服軟。
“您不打死我,我就去!”
“我叫你嘴硬,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這一次真把彩雲氣壞了,她揮舞著木棍使勁地抽打玉軍,打到她實在是太累了,就一腳將玉軍踹到水塘裡,頭也沒回走了。
路過菱角塘的李組長,突然看見水塘的一角有波浪,還能聽到擊打水的響聲,走近一看,見一小孩落水,正在掙紮,便立即跳入水中,將孩子抱上來,發現是玉軍,已經神誌不清,雙目緊閉,麵部發紫,肚子很硬,鼓得很高,呼吸短促微弱。
她立即清除玉軍嘴和鼻腔的異物,將其麵部朝地,腹部置於大腿上,使其頭部下垂,輕輕拍打他的後背,玉軍吐出許多渾濁的水,然後抱著他快速朝家走。
彩雲回到家中,感覺很累,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她不知道是乾活累的,還是打玉軍累的,也可能是被氣得心累了。
玉軍一向是個柔弱聽話的孩子,今天不知怎麼了,如此固執任性,彩雲覺得快不認識他了,他甚至懷疑這是自己生的、養了八年的兒子嗎?
因為玉軍偷偷到學校聽課的事,楊老師曾經找過彩雲,希望讓他上學,但彩雲還是想等玉強畢業以後再去上學,她擔心王紅兵會真的扣她的口糧。
村裡許多條件不錯的家庭都不讓孩子上學,在家忙著掙工分,而自己家欠賬那麼多還不上,還同時讓兩個兒子都上學,這樣說不過去。如果王紅兵因此扣她的口糧她真的無話可說,村民們也會認為她沒有積極還賬的意願。
可玉軍不理解這些,他就想上學,不讓上學就偷著去聽課,無論彩雲怎麼說都無濟於事,依然我行我素,彩雲沒想到玉軍對他喜歡的事是如此的執著。
這是彩雲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事情的***是王紅兵欺人太盛,牛是生產隊的,吃了一點莊稼就扣她八十工分,太過分了,她不知道王紅兵為什麼要這麼做。
工作組進村以後,王紅兵工作更加努力,一有時間就圍著工作組的吳組長轉,還號召大家要積極配合工作組的工作。
他老婆韓秀霞成了李組長的尾巴根子,李組長紮根串連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而且每次都能找到話茬和事由,儘管李組長很反感,但也不好直接趕她走。
彩雲對此很清楚,每當韓秀霞過來時,她就找個事由約李組長到其居住的小房間去聊。
李組長找彩雲聊的內容很廣泛,包括生產隊領導和大隊領導的政治、思想、經濟等情況以及“四類分子”的情況。
彩雲覺得生產隊的幾個乾部隻有王紅兵不是東西,其他的都還好。儘管王紅兵當年侮辱、踐踏甚至置她於死地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但考慮到家族勢力的影響,她不準備談及此事,不願把事情鬨大,同時也擔心因證據不足,引火燒身。
“彩雲,玉軍落水了!”李組長來到家門口時,急促地喊了一聲。
彩雲聽了,沒當回事,她知道玉軍會水,也知道他是怎麼“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