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一直下雪,玉軍的病情加重,隻能臥床休息,有時燒的全身發燙,關節和全身酸疼難忍。
一天夜裡,彩雲一覺醒來,發現玉軍沒在床上,她覺得可能是上茅缸去了。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玉軍回來,便起身到後院找他。茅缸沒有,整個院子都沒有,他忍不住喊了起來:“玉軍,玉軍,你在哪?”
“媽!”草垛西側傳來哽咽的聲音,借著月光,她看見兒子蜷縮在那裡,兩手在不停地擦眼淚。
彩雲連忙上前拉住他:“天這麼冷,你怎麼跑這兒來了?趕緊回去!”
“媽,我不想活了,死了大家都乾淨!”
“不許說這種傻話,你爸要是聽見了,該有多傷心啊!為了你,他把命都豁出去了,快跟我回去!”
回到床上,彩雲跟他睡一頭,問他:“孩子,跟媽說,你怎麼了?”
“我這病可能治不好了,拖累了全家,大嫂老是發脾氣,給我臉色看,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人的一生,怎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坎,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不趴下,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希望。”
“人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是考驗你意誌的時候,你媽我這幾十年,什麼樣的苦沒吃過?什麼樣的罪沒遭過?麵對那麼多生死關,我見我退卻過嗎?我不但活過來了,而且我還一定要比彆人活得更精彩!”
“媽,您是靠什麼闖過來的?”
“靠的就是寧死不屈、死不認輸的意誌,靠的就是你爺爺奶奶的囑托,讓老陳家過上好日子的精神支撐!”
“我現在很迷茫,悲觀的情緒壓得我喘不氣來。”
“你知道一夜之間什麼時候最黑暗嗎?”
“當然是黎明前那段時間。”
“對於你來說,現在可能就是處在黎明前的那個時段,隻要你闖過了這個坎,迎接你的將是一片光明!”
“為了我看病,借了李叔那麼多錢,什麼時候才能還上?”
“你李叔油坊生意不錯,賺了一些錢,他覺得你是個有誌氣、有出息的孩子,願意出錢幫你治病,你可彆辜負他的一片好心。”
“我覺得老是發高燒,腦子早晚會被燒傻了,將來真的像大嫂子說的那樣,成了一個廢人,拖累您一輩子。”
“你李叔昨天又塞給我二十塊錢,讓我趕緊帶你到南京去看病,我們明天就走。”
“我大嫂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鬨了。”
“就說我們去縣醫院看病。”
彩雲又帶他到南京另一家醫院檢查,大夫看了原來的檢查結果,說診斷沒問題,需要繼續服藥。
彩雲問了問這病能不能徹底治愈,大夫告訴她,這病容易反複,嚴重時儘量臥床休息,平時少接觸涼水,注意防潮,按時服藥。
到家後,雲急著上茅缸,將帆布包隨手放在桌子上,解完手回來時,見有翠正在包裡翻找什麼,她趕緊上前把包奪過去:“你找什麼?”
有翠將攥在手裡的兩張車票和一張處方使勁朝桌上一拍:“去南京的車票,還有南京工人醫院的處方,你們不是說縣裡看病嗎?這是怎麼回事?”
彩雲趕緊跟她解釋:“縣醫院那邊藥不全,大夫讓我們到大醫院去看,所以,就去了南京。”為了安撫有翠的情緒,彩雲隻好編了這個謊話來應付她。
“兩個孩子的衣服都小了,一直拖著不給換,這倒好,看病大把大把的花錢,我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讓你們給糟蹋了。”
“你這叫什麼話?有病不治能行嗎?”
“治、治、治!看這茅草屋能值多少錢,都賣了拿去治病好了。”
玉強氣洶洶地從房裡出來製止她:“你還有完沒完?”
“沒完,怎麼了,家裡的錢都給他們敗光了,你連個屁都不敢放,真是個窩囊廢!”
氣得玉強一腳將她踹倒在地:“你是不是皮癢癢了?”
玉軍連忙上前抱住他:“哥,彆這樣,是我拖累了這個家!”
玉強拍了拍他:“沒你的事,有病就該治,去好好休息一下。”
玉軍從南京回來後,基本上都是按照醫囑服藥,但這病還是時重時輕,反複無常。
玉蘭對弟弟的病情感到擔憂,她問母親:“您說玉軍的病會不會長期就這樣了?”
“我也說不好,大夫說,他這病容易反複,恐怕很難除根。”
“他身體本來就弱,加上有病,這臉顯得更瘦長、嘴也更凸了,這形象將來找對象都成了問題。”
“現在哪還顧得上這些,首要的問題是治病。”
進入四月份,天氣漸暖,玉軍的病有所好轉,雖然還是經常發燒,關節痛,但基本上能忍受,能夠活動,他覺得不能老這麼呆著,想辦法乾點力所能及的事。
他和母親商量,決定放牛,每天也能給家裡掙幾個工分,也算給家裡做點貢獻,免得嫂子生氣,看她臉色過日子。
彩雲跟他說:“放牛除了掙工分,還可以利用你的優勢,教這些孩子們學點文化。”彩雲想,這可以讓玉軍發現自身的價值,增強對戰勝疾病的信心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