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暖光燈在劇本上投下淺黃的光暈,最後一個標點符號被李旭的鋼筆圈住時,窗外的雪已經停了。
宋清影合上劇本,指尖在“葉婉”的名字上停頓片刻,紙頁邊緣被翻得發毛,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今天就到這兒。”李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下周正式開拍,大家回去再琢磨琢磨。”
眾人陸續起身,宋清影剛把劇本放進包裡,就聽見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顧嫿站在她身後半步遠,深色大衣的下擺掃過地毯,留下極輕的聲響。
“清影,”顧嫿的聲音比剛才圍讀時柔和些,“晚上有空嗎?附近有家私房菜不錯,一起?”
宋清影轉身時,正撞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
“不了,”宋清影拉上包鏈,金屬碰撞聲清脆得像冰裂,“我的助理在樓下等我,公司還有其他事。”
顧嫿的手頓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攏了攏頭發:“那真不巧。”
她望著宋清影腕間的和田玉鐲,忽然笑了,“這鐲子很襯你。”
宋清影沒接話。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她看見顧嫿還站在會議室門口,側臉的輪廓在逆光裡顯得格外模糊,像幅被水洇過的畫。
轎廂緩緩下降,鏡麵裡映出她緊繃的側臉。
記憶突然順著電梯鋼纜往上爬,回到三年前那個悶熱的夏天。
那時她剛簽宇寰,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離開。
顧嫿已經是一線女星。
“這個角色你試試。”顧嫿把試鏡邀請函推給她時,指甲上塗著亮晶晶的人魚姬色,“我看過你的試戲片段,比我合適。”
那是部古裝劇的女一號,原定顧嫿出演,卻被她以“檔期衝突”推了。
宋清影抱著劇本在排練室熬了三個通宵,試鏡那天,顧嫿還特意來給她打氣,塞給她一支玫瑰味的口紅:“塗上,氣場足。”
結果公布那天,她在走廊裡撞見駱贇和製片人談笑風生。“……顧嫿懂事,知道讓資源。”
“宋清影?不過是顧嫿推不掉,找的替罪羊罷了。”
後來她才知道,顧嫿根本不是檔期衝突,而是被公司逼著換了部大製作電影。
而那個女一號的角色,最終落在了另一個帶資進組的新人頭上。
她去找顧嫿時,對方正在收拾東西。化妝台上的玫瑰香水還在揮發,顧嫿背對著她,聲音輕得像歎息:“清影,這圈子就是這樣。”
“你至少該告訴我。”宋清影攥著試鏡稿,紙頁被捏出深深的褶皺。
顧嫿轉過身,眼底沒有歉意,隻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告訴你,你就能爭過資本嗎?”她拿起那支人魚姬色指甲油,扔進垃圾桶,“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那天之後,顧嫿就解約去了更大的公司。而她成了全公司的笑柄——一個被前輩“施舍”機會,卻抓不住的蠢貨。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一樓,宋清影猛地回神。
陳素正踮著腳朝她揮手,羽絨服上沾著細碎的雪粒,像落了層糖霜。
“姐,發什麼呆呢?”陳素接過她的包,“秦助理剛才來電話,說張總在公司等你。”
宋清影的腳步頓了頓:“他找我?”
“好像是談《獨孤》的造型細節。”陳素嘰嘰喳喳地說著,沒注意到她驟然發白的臉色。
回到宇寰時,辦公區的燈光已經暗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