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蕭宏英把話說完,蕭謝才平和回道,“確實聽霖老提起過,還聽說我媽懷孕時,您怕她受累,提出幫她打理謝家的幾處酒莊。”
聽到酒莊,蕭宏英不自在地攏了攏身上的貂絨。
蕭謝不緊不慢又說,“股份收購的期限還剩一個月不到,違約需賠付10%,蔣氏企業應該沒問題吧?”
像是在關心,卻更像在提醒。
“蕭謝!”蕭宏英的耐心並不多,索性扯下了溫情的假麵,用長輩的姿態質問對方,“怎麼說我都是你大姑,自家人做生意沒必要這麼較真吧?”
緊要關頭,蔣氏的資金鏈出問題,蕭宏英一度以為是蕭宏峰在背後做的手腳,畢竟蔣氏是要搶他手裡董事長的位置。
但最後查下來居然是長興集團的虞長行!
虞長行曾因謝菲(蕭謝的母親)同蕭宏峰不睦是事實,他絕不可能幫著蕭宏峰來阻礙蔣氏!
況且,蔣氏與長興素來無冤無仇。
但仔細一想,虞長行同蕭謝關係不錯,還一起投資了大石山度假村。
於是蕭宏英不得不懷疑,虞長行是與蕭謝串通,以轉讓股份為誘餌,一同對付蔣氏企業?
那究竟是虞長行要動蔣氏,還是蕭謝要動蔣氏?
但眼前的少年十九歲都沒到的年齡,能這麼沉得住氣算計她?
蕭宏英更懷疑是虞長行這隻老狐狸的主意!
但再仔細想想,之前快要倒閉的中茵酒店是被蕭謝一手拉起來的,中茵窮途末路,那是連虞長行都不肯收的爛攤子,就這麼被這小子弄活了。
她確實小瞧了自己這位侄子了!
二十年前,謝家原是中茵最大的股東。
當年中茵如日中天時謝菲撤資,一來,需要資金幫蕭恒度過低穀;二來為了全力投入蕭家的凱旋酒店。
二十年後的中茵日薄西山,最後又回到了謝家外孫手裡。
沉寂一年的中茵再次回歸,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這般做事的魄力,倒讓蕭宏英想起了當年謝家老爺子。
四十年前蕭宏英剛跟著蕭老爺子做生意時,蕭恒的前身還隻是一家小公司,而圈子裡口口相傳的都是謝家老爺子的傳奇故事。
算起來,謝家外祖孫倆同樣都是十幾歲接手的家業,可真像啊。
想到此時,蕭宏英隻覺得身上發寒,她攏緊貂絨,對蕭謝斥道,“蕭謝,害你媽自殺的又不是我!你沒必要算計到我頭上來吧!”
蔣行堯掐滅了煙頭,轉身看向蕭謝。
蕭謝神色淡淡,不置可否,“10%不是個小數目,如果期限到了蔣氏還拿不出資金,看在您是長輩的份上,我是可以不要違約金,但謝家的那幾處酒莊我要儘快收回。”
當年蕭宏英看中了謝家的酒莊,才借著謝菲懷孕時弄到了手,謝菲離婚並未要回,蕭宏英便私吞下了,十幾年來蔣氏在這些酒莊上的投資不比10%的違約金少。
現下蔣氏的資金窘困大部分還指望著酒莊的幾筆進資轉圜。
蕭謝看似給出了退讓,實則釜底抽薪。
他是要將蔣氏往死裡整!
蕭宏英抓著貂絨,殷紅的指甲嵌進獸毛,唇齒動了又抿,卻未作一聲。
蔣行堯畢竟太年輕,沒壓住怒火,“蕭謝,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
蕭謝笑容不達眼底,“如剛才所說,你們還有些時間,也不是真到了付違約金的地步。”
要說的話剛起了頭,蕭謝瞥見大堂內正要上樓的蘇清,眸底的冷意突然消散,心不在焉地繼續說,“隻是,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提出的條件你們不接受,回頭等到你們來找我,那就是另一個價碼了。好好考慮一下,沒其他事的話,我先進去了。”
他丟下話便走了。
看著蕭謝匆匆離開的背影,蔣行堯攥著拳頭,而此時長久不說話的蕭宏英冷冷抬起頭,凝著蕭謝離開的方向,臉色陰沉…
…
蕭謝正去追蘇清的步子,沒想到在走廊上迎麵遇到了蕭宏峰。
對了,還有蕭宏峰。
男孩冰冷的目光隻在生父臉上停留了一秒。
狹長的走道上,壁燈明淨,兩道頎長挺拔的光影交替,擦肩而過。
長者的腳步停駐,回身,硬朗的下頜線上薄唇輕動,看著兒子離開,欲言又止。
父子不管是儀態還是容貌,都是極相似的,這是蕭謝最討厭的事實。
就是因為太像了,他母親每次看著他都像是在看自己丈夫,眼神裡透出的是怨也是恨。
蕭謝不喜歡這種眼神,也害怕出現在她麵前。
偌大的房子裡,沒有父親,隻有一個病入膏肓的母親。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竭儘全力挽留她。
最終,成為徒勞。
他該恨誰?
是蕭宏峰嗎?
對,是蕭宏峰!
以及所有害死他母親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