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陵把紅布包揣進懷裡時,指尖觸到布料下硬邦邦的骨茬。
張老頭扶著鐵梯往下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鏽渣混著他的歎息簌簌往下掉:"這金線是王會計媳婦的手藝,當年她總說"針腳要密,心意才沉"。"
下到地麵時,韓梅梅舉著強光手電跑過來,光束掃過兩人沾著青苔的褲腳:"張老師您怎麼也爬上去了?
林阿婆說小褚半夜往水塔跑,我還以為......"她聲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褚玄陵懷裡的紅布包上。
"二十年前的事了。"張老頭蹲在石凳上,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又放下,"那會兒要拆舊村建小區,挖地基時在水塔底下挖出個陶甕,裡麵裹的就是這種紅布。
甕上沒字,沒人認得出是誰家的孩子。"他喉結滾動兩下,"當時拆遷隊急著趕工期,就把陶甕重新埋在水塔下,立了塊碑——我記得碑上寫的是"無主嬰魂,安於此土"。"
褚玄陵解開紅布包的動作很輕,月光漏進布縫,照出幾截細小的白骨。
係統麵板突然彈出一行小字:【檢測到嬰靈本源骨,可觸發引魂回溯任務(是否接受?
)】他指尖微顫,餘光瞥見石凳邊的林阿婆正攥著佛珠,老花鏡片後的眼睛濕得發亮。
"韓姐,去物業拿七盞長明燈。"褚玄陵扯下腰間的八卦鏡,"張老師,麻煩您找七塊鵝卵石,要沾過晨露的。"他蹲在水塔正中央畫陣圖,粉筆灰隨著動作飄起來,在月光裡像細雪。
係統技能樹裡"七星鎮魂陣"的圖標正在發亮,他能清晰感覺到每一筆都順著某種玄奧的軌跡延伸——這是係統在輔助他把控陣眼。
韓梅梅跑回來時,手裡的燈盞碰得叮當響:"我翻遍倉庫找的,這燈油還是去年清明剩下的......"話沒說完,褚玄陵已經點燃了第一盞燈。
七盞燈呈鬥柄狀排開,最中間的燈芯突然爆出燈花,映得水塔牆麵泛起青白色的光。
"太上敕令,引魂歸真。"褚玄陵捏著三炷香插進陣心,香煙盤旋著升上半空,"魂兮歸來,見汝前塵。"
風突然停了。
女嬰的身影從燈陣裡浮出來,這次不再是模糊的黑影,能看清她小褂上的碎花是藍底白梅,能看清她皺巴巴的臉——和紅布包裡的白骨一模一樣。
她望著褚玄陵懷裡的骨茬,喉嚨裡發出細碎的嗚咽,像小貓在撓心。
水塔牆麵浮現出斑駁的畫麵,像老電影膠片在滾動。
穿藍布衫的年輕女人抱著繈褓衝進雨裡,發梢滴著水,懷裡的嬰兒哭得撕心裂肺。
她跑到水塔下,手忙腳亂地掀開青石板,陶甕上的紅布是她連夜繡的,金線在雨裡閃著鈍光。"囡囡乖,等媽媽攢夠錢......"她把嬰兒放進甕裡時,指甲在甕口劃出深深的痕,"媽媽一定來接你......"
畫麵突然扭曲。
女人被幾個戴紅袖章的人拖走,她拚命掙紮,懷裡的紅布包被扯落在地。"那是反革命餘孽的孩子!"有人吼,"埋了!"
女嬰的嗚咽變成尖叫,她撲向牆麵的畫麵,指尖穿透虛影卻什麼也抓不住。
鎖鏈在她腰間勒出紅痕,這次褚玄陵看清了——鎖鏈上密密麻麻刻著"媽媽"兩個字,每個字都滲著血。
"她不是不要你。"褚玄陵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和她平齊,"她被人抓走了,後來可能死了,可能再也找不到這裡。"他把紅布包輕輕推過去,白骨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你的骨在這裡,她的愛也在這裡。"
女嬰的手懸在骨茬上方,突然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