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著濕冷的風灌進領口,褚玄陵站在城郊廢棄河道邊,指腹反複摩挲著懷裡的引魂燈。
青銅燈身還帶著體溫,燈芯在他掌心一跳一跳,像隻急著出巢的雀兒。
"阿強說,上個月有個穿藍工裝的乘客在這附近失蹤。"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半小時前,那位熱心的出租車司機發來定位時,語音裡還帶著抽噎,"那兄弟是家裡頂梁柱,媳婦剛查出身孕...您要是能找著人,我給您磕三個響頭。"
河道泛著黑沉沉的光,岸邊野蘆葦被風刮得簌簌響。
褚玄陵解下斜跨的布包,取出三枚銅錢在掌心搓了搓。
老道士教過,夜探陰地先問卦,因果線亂時最易撞煞。
銅錢"當啷"落地,卦象成"山雷頤",動爻在三——"自求口實,觀我朵頤"。
他眯了眯眼,這是說有食祿在前,卻需防口腹之禍。
"合該是有收獲,但得小心水裡的東西。"他把銅錢收進卦囊,指尖撫過腰間桃木劍的刻紋。
劍身上的七星紋在月光下泛著幽光,那是老道士用朱砂混著他的血點的,"見煞先鎮,遇邪不慌"的訓誡突然在耳邊響起。
引魂燈在懷裡燙了一下。
他將燈舉過頭頂,金紅色的光"刷"地鋪展開,像撒進墨池的金粉。
水麵下有暗線般的金光遊走,最終在離岸二十米處凝成一團——那裡的河水翻湧著氣泡,隱約能看見金屬反光。
"找到了。"他蹲下身,從布包裡摸出三張黃符。
第一張"淨心符"被他折成紙船,輕輕推入水中。
符紙遇水不化,反而騰起嫋嫋白煙,所過之處河水泛起漣漪,原本黏在岸邊的灰霧"嘶啦"一聲被撕開道口子。
第二張"避水咒符"貼在胸口,涼意順著膻中穴往下竄,連帶著肺葉都漲起股清氣。
第三張"破妄符"按在眼上,再睜眼時,河水像被扯去了黑紗,沉在水下五米的捷達車輪廓清晰得能看見鏽蝕的車牌。
"蘇A·8732X..."他默念著阿強提供的車牌號,確認無誤後深吸一口氣。
水冷得像冰錐紮進毛孔,他卻借著符力壓下戰栗,手腳並用往車的方向遊去。
捷達車副駕駛座卡著具白骨,肋骨間還掛著半截藍色工裝布。
褚玄陵遊近時,白骨突然"哢嗒"一聲,頭骨轉向他——那是空蕩蕩的眼窩裡,竟有兩點幽綠的光。
"是陰煞入體了。"他摸出鎮魂鈴晃了晃,鈴音穿透水層,震得周圍水草瘋狂扭動。
綠芒瞬間熄滅,白骨"哐當"一聲砸回座椅。
他這才注意到,車窗外纏著拇指粗的黑藤,藤蔓上布滿倒刺,正緩緩往車門縫隙裡鑽。
"這藤...是活的?"他抽出桃木劍,劍尖剛碰到藤蔓,黑藤突然"嗖"地縮了回去,在車身上留下幾道焦黑的痕跡。
趁這空隙,他用劍鞘撬開車門。
鏽蝕的金屬發出刺耳的尖叫,驚得河底淤泥翻湧,渾濁的水幕裡,三道影子突然浮了出來。
是水鬼。
他們的臉泡得腫脹發白,眼球鼓出眼眶,身上還穿著浸了水的衣服——一個穿保安製服,一個套著外賣箱,還有一個...褚玄陵瞳孔微縮,那是件帶血的病號服,後頸處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三隻水鬼同時張開嘴,渾濁的水泡從他們發青的唇間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