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馮破奴冷哼一聲,“敢當眾胡言亂語,蠱惑軍心,本該立刻斬首!本將念你二人先前守城有功,才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莫要再讓本將失望!”
“是…是!將軍!卑職…遵命!”趙德珠的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都癱軟了。看著劉傑和趙德珠那如喪考妣、麵無人色的模樣,馮破奴忽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也彆光顧著害怕!事若辦成,本將承諾,必重重有賞!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說完,不再理會這失魂落魄的二人,帶著護衛轉身大步離去,留下身後一片死寂。
馮破奴的身影消失許久,劉傑三人才像被抽掉了骨頭般,勉強抬起頭。周圍士兵們投來的目光充滿了同情、憐憫,甚至還有一絲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揶揄。劉傑恨不得當場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真是他娘的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劉傑心中哀嚎。
趙德珠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滿嘴苦澀,欲哭無淚。誰能想到和手下發發牢騷,竟然把自己腦袋彆在了褲腰帶上?要怪就怪自己這張破嘴!更要怪身邊這個“瘟神”劉傑!自從這小子分到他手下,他就沒攤上過好事!趙德珠甚至懷疑,劉傑是不是老天爺專門派來克他的掃把星!
“劉傑…”趙德珠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和巨大的絕望,“你…你真有辦法?你…你可千萬彆坑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我坑你?!”劉傑猛地抓起地上那碗早已涼透、飄著幾點油星的羊湯,仰頭“咕咚咕咚”一飲而儘!他痛快地一抹嘴,袖口擦去嘴角的油膩,瞪著趙德珠,唾沫星子差點噴到對方臉上:
“老趙!你要搞清楚!是你!是你這個大嘴巴把我坑慘了!現在咱倆腦袋都拴在一條褲腰帶上了!你還問我坑不坑你?!”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戲謔的粗獷聲音插了進來:
“喲,老趙,還沒上路呢?在這交代後事呐?”
隻見一個滿臉肥肉、身材矮壯的胖子(百夫長唐越)晃悠著走了過來。他努力繃著臉,做出一副沉痛哀悼狀,拍著趙德珠的肩膀:
“老趙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汝妻子,吾養之!汝勿慮也!汝子,我必視如己出,好生教導!”
“我去你娘的唐胖子!”趙德珠氣得差點當場爆炸,七竅生煙!自己還沒死呢,這混蛋就惦記上自己家裡那個貌美如花的老婆了?他擼起袖子就要乾架。
“唉,認命吧老趙!”唐越趕緊跳開一步,臉上的沉痛瞬間換成了毫不掩飾的嘲諷,“三天?五千支箭?你當是割韭菜呢?除非兵部尚書親自下令,讓大夏軍械司所有工匠不吃不喝玩命乾,才有點可能!就憑你?還有你手下這幾個…哼哼?”
他輕蔑地掃了一眼劉傑、謝特和王德發,嗤笑道:
“就這幾個扁擔倒了都不知道是個‘一’字的大老粗?你們知道箭頭怎麼鍛打淬火嗎?知道箭杆要用什麼木頭,得陰乾多久嗎?知道上哪去弄那麼多合格的箭羽(翎毛)嗎?”
“就算!就算老天爺開眼,把材料都給你們堆在眼前,”唐越雙手一攤,語氣誇張,“你們從哪變出那麼多會做箭的師傅來?臨時抓壯丁?做出來的箭能射出去三十步不散架,老子跟你姓!”這一連串靈魂拷問,如同連珠炮般轟在趙德珠、謝特、王德發的心上,瞬間將他們最後一點僥幸擊得粉碎!三人麵如死灰,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是啊,這根本就是個十死無生的絕境任務!
周圍士兵們也紛紛搖頭歎息,看向劉傑和趙德珠的眼神如同在看兩個死人。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氣氛中,劉傑卻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被激怒的光芒!唐越那副幸災樂禍、狗眼看人低的嘴臉徹底點燃了他心中的火氣!
“誰說我們需要按部就班找材料、找工匠了?”劉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唐夫長,你就這麼篤定,我們三日後拿不出五千支箭?”
“吆喝!”唐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叉著腰,不屑地上下打量著劉傑,“不愧是趙德珠帶出來的兵,本事不大,口氣倒是一個比一個硬?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少廢話!”劉傑一步踏前,目光灼灼地盯著唐越,“我們就問你一句!三日後,我們若是真按時拿出了五千支箭!你!唐越!唐大百夫長!當如何?!”
被劉傑這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激,唐越也是熱血上頭,想都沒想就拍著肥厚的胸脯嚷道:
“放屁!你們要是真能拿出來,老子唐越!當著全軍將士的麵,給你們磕三個響頭!叫你們三聲爺爺!要是反悔,老子就是狗娘養的!”
“好!大家都聽到了!”劉傑要的就是這句話,他環視四周,聲音洪亮,“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唐夫長,到時候可彆賴賬!”說完,他不再看唐越那氣急敗壞的臉,一把拉起還在發懵的趙德珠,招呼上同樣茫然的謝特和王德發:
“老趙!謝特!德發!走!乾活去!時間不等人!”
……
北關統帥帳內。
“將軍!您…您真讓那幾個小兵去弄五千支箭?這不是…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副將董弼一臉憂色。
“是啊將軍,這太難了!莫說是他們,就算是交給軍械營,日夜趕工,三日也絕無可能造出五千支!”另一名校尉也附和道。
馮破奴那道“斬首令”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軍營。無人看好劉傑和趙德珠,都覺得他們是在自尋死路。
張大年聽說後,心急如焚,立刻闖入主帳,“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將軍!萬萬不可啊!昨日若非劉傑神勇,城門早已失守!此乃大功!豈能因一言不慎便處以極刑?請將軍收回成命!”“軍中無戲言!”馮破奴斬釘截鐵地一揮手,阻止了張大年的求情,“本將說出的話,便是軍令!豈能朝令夕改?”對於劉傑昨日的功績,馮破奴自然心知肚明。按常理,憑那力挽狂瀾的功勞,提拔個百夫長都綽綽有餘。
但如今,士兵戰損太過慘重,軍官比例已嚴重失衡。馮破奴才決定暫時壓一壓,隻給了個什長的虛銜,打算等兵員補充後再行提拔。
至於今日之事,他本意是等劉傑幾人認個錯,打一頓軍棍小懲大誡也就罷了。他萬萬沒想到,劉傑竟真敢當眾梗著脖子,硬說自己有辦法!
一個普通小卒的話,馮破奴當然不會真當回事。身為一軍主帥,豈能兒戲?
然而,當劉傑湊到他耳邊,快速說出那個看似荒謬、實則蘊含著某種驚人可能性的計劃時…馮破奴沉默了。他仔細推敲,排除掉其中的“胡鬨”成分,竟發現其核心思路在絕境之下,未嘗不是一條另辟蹊徑的險招!
這讓他不禁對劉傑這個“小兵”刮目相看。在他馮破奴心裡,劉傑不僅勇猛,似乎還藏著點急智和…說不清的古怪門道?他下達那看似殘酷的“斬首令”,固然有整肅軍紀、維護威嚴的考慮,但更深層的目的,卻是一次刻意的考驗!
他想看看,這個在城門下爆發出驚人戰力、又敢在他麵前“誇下海口”的小子,在如此生死重壓之下,是否真能創造奇跡?是否值得他傾注資源去培養?
一個真正的將才,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匹夫之勇!更需要在絕境中尋找生機、化不可能為可能的智慧與擔當!
“本將就是要看看,”馮破奴望著帳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營帳,看到了那個正絞儘腦汁的年輕身影,“他劉傑,究竟是塊真金,還是隻會耍嘴皮子的爛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