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烏護彆早沒了往日的從容。他從帳篷裡拽出自己那件鑲著狼毛邊的袖袍——那是他去年在東關搶來的珍品,平日裡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此刻卻像揮抹布似的掄圓了,對著空中飄來的火星瘋狂抽打。羊毛袖袍被火星燎得滋滋響,冒出縷縷黑煙,他卻顧不上心疼,嘴裡不停咒罵:"汙了馬哈的風!早不刮晚不刮,偏這時候添亂!"
哲不列站在稍遠些的地方,沒像兩人那樣手忙腳亂。他眉頭緊鎖,方臉膛在火光裡顯得格外陰沉。他望著那片順著風勢瘋長的火帶,又瞥了眼營地中心那座最大的帳篷——那裡藏著從綏安搶來的最重要的糧草和丹藥,是休霸將軍特意叮囑要嚴防死守的。
"不對勁。"他咕噥著,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火太順了,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尋常草原失火,火勢哪會這麼集中,偏往帳篷最密的地方撲?他轉身看向耶達和烏護彆,"你們在這兒盯著,我去守著中心帳。"說罷,他邁開大步,鐵塔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混亂的人群裡。
另一邊,劉傑帶著眾人貓著腰鑽進了倉庫營地。眼前的景象讓張大力倒吸一口涼氣——密密麻麻的帳篷像白色的蘑菇,一座挨著一座,連帳篷上的補丁都長得差不多,彆說找丹藥了,能不迷路就不錯。
"千夫長,這......這咋找啊?"張大力搓著手,急得直跺腳,"總不能挨個帳篷翻吧?那不等咱們找到,就被發現了。"
趙德珠也皺著眉:"這些帳篷看著都一樣,難不成丹藥藏在哪個不起眼的小帳篷裡?"
劉傑沒說話,目光掃過營地各處。風裡混著煙火氣,還有士兵的咒罵聲、抽打火焰的呼喝聲,亂成一團。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插在地上的火把上,火苗在風裡歪歪扭扭,卻把周圍的帳篷照得透亮。
"有辦法了。"劉傑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張大力,謝特,你們倆跟我來,其他人散開,假裝救火,把守衛往這邊引。"
他拎起一根燒了半截的木柴,貓著腰摸到最近的一座帳篷前。帳篷的帆布被風吹得鼓鼓囊囊,他瞅準角落,把柴火往布麵上一按——乾燥的帆布遇上明火,"嗤"的一聲就卷出了火苗,借著風勢,轉眼間就舔上了帳篷頂。
"不好了!營裡也起火了!"劉傑把雙手攏在嘴邊,故意壓粗了嗓子喊,聲音穿透混亂的嘈雜,格外刺耳,"快救火啊!這邊帳篷也燃起來了!"
張大力和謝特立刻照做,分彆點燃了左右兩座帳篷。火舌竄得飛快,帆布燃燒的劈啪聲、火星爆裂的脆響混在一起,讓本就慌亂的營地更添了幾分焦灼。
果然,幾個提著水桶(其實裡麵沒多少水)的守衛聞聲跑了過來,看到新燃的帳篷,臉都綠了。"汙了馬哈!怎麼這邊也著了?"一個絡腮胡士兵急得直跺腳,"快!拿氈布來!"
他們剛要往帳篷跟前衝,劉傑突然橫身攔住。他故意往臉上抹了把黑灰,把原本就沾著沙塵的臉弄得更臟,隻露出一雙瞪得圓圓的眼睛,看著倒有幾分凶相。
"你們彆在這兒耗著!"劉傑粗聲粗氣地喊,"中心帳那邊才是要緊的!要是那邊出了岔子,休霸將軍能扒了咱們的皮!"
張大力和謝特配合著,假裝用腳去踩帳篷邊緣的小火苗,嘴裡還嚷嚷:"對!我們在這兒盯著就行,你們快去守著中心帳!"
一個尖嘴猴腮的士兵停下腳步,眯著眼上下打量劉傑幾人。這幾個人穿著大戎軍服,可麵孔看著眼生,動作也透著點古怪。他猶豫著開口:"你們是......哪個隊的?我怎麼沒見過你們?"
劉傑心裡咯噔一下,麵上卻更凶了。他上前一步,抬腳就往那士兵腿彎踹去——動作又快又狠,那士兵猝不及防,"哎喲"一聲往前趔趄了幾步,差點趴在地上。
"老子是哪個隊的,你也配問?"劉傑故意把聲音吼得震天響,帶著十足的蠻橫,"讓你去中心帳就趕緊去!磨磨蹭蹭的,耽誤了大事,我先扒了你的皮!"
尖嘴猴腮的士兵被踹得一肚子火,可抬頭看到劉傑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又想起剛才那一腳的力道,心裡咯噔一下——能這麼橫的,八成是哪個千夫長身邊的親信。他不敢再多問,捂著腿彎嘟囔了句"是,大人",轉身就帶著其他幾個守衛,頭也不回地往營地中心跑去。
劉傑看著他們直奔那座最大的帳篷,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他轉頭看向張大力,衝那座帳篷的方向挑了挑眉,眼裡閃著了然的光。
夜風如鬼哭,卷著砂礫抽打在帳篷帆布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劉傑右手緊握的火把燃得正旺,鬆木油脂順著木柄滴落,在他手背上燙出細小的水泡,他卻渾然不覺。火把前端的烈焰吞吐著橘紅色的舌芯,舔舐向身前那頂灰黑色的帳篷——這帳篷用兩層粗麻布縫製,裡麵還襯著防潮的油布,本是極耐燒的料子,可在浸透了鬆油的火把麵前,隻消片刻便“轟”地燃起一團火球。
“劈啪——”油布遇火炸開細小的火星,被狂風一卷,如流螢般撲向相鄰的帳篷。劉傑猛地後退半步,刻意拔高了嗓門,聲音在風聲中帶著幾分扭曲的憤怒:“火是你放的!”
他目光掃向斜前方,那裡站著個瘦小的大戎守衛。這守衛約莫十六七歲,穿著不合身的皮甲,肩膀窄得像根細柴,聽到喊聲時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雙小眼睛裡滿是驚恐與茫然,手裡的長矛“哐當”砸在地上。他顯然沒反應過來,喉嚨動了動,剛要張口呼救,劉傑已如獵豹般竄出。
槍尖破風的銳響幾乎與守衛的吸氣聲重疊。那杆長矛是劉傑順手從地上抄的,此刻被他握在手中,槍尖帶著寒光,精準地刺入守衛的咽喉。“噗嗤”一聲輕響,鮮血順著槍尖滴落,在乾燥的土地上砸出點點暗紅。守衛的眼睛瞪得滾圓,手在喉嚨前徒勞地抓了抓,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你知道得太多了。”劉傑甩了甩槍尖的血珠,額角的汗水混著煙塵滑進衣領,帶來一陣黏膩的癢。他抬腳,靴底碾過守衛的胸口,將屍體踢向燃燒的帳篷——火焰瞬間吞噬了那瘦小的身軀,皮肉燒焦的氣味混著帳篷布料的焦糊味,在風中彌漫開來。
另一側,張大力正帶著十幾個兄弟貓在暗處。領路的是個尖嘴猴腮的守衛,此刻被反綁著雙手,臉嚇得慘白,哆嗦著指向不遠處那片被重重護衛的區域:“就、就是那兒……倉庫的核心,除了三位首領,誰也不讓靠近……”
張大力啐了口唾沫,借著火光打量過去。果然如那守衛所說,那片區域的守衛堪稱密不透風——二十多個精裝士兵圍著三座大帳,個個腰懸彎刀,背挎強弓,站姿如鬆。更顯眼的是帳前立著的幾杆長矛,矛尖在火光下閃著冷光,巡邏的士兵每走三步便會回頭掃視,連帳篷之間的陰影都不放過。
“娘的,比金子庫還嚴。”張大力低聲罵了句,握緊了腰間的短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