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洲拾起散落的講義,拉起手,將她送到齋舍門前,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撓:“你先回。”聲音壓得極低,“若一起進去,容承聿又該找麻煩了。”
明琬忽地轉身,眼波盈盈:“那……你彆在外頭耽擱太久,快些回來。”聲音細若蚊呐,“我……等你。”
他眼底倏地亮起火光。
她抿唇一笑,閃身沒入門內。
蕭廷洲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黏在那扇合攏的門扉上,久久不曾離開。
“大塊頭,可算讓我找著你了!”容承聿突然從背後猛撲上來,雙臂死死箍住蕭廷洲。
蕭廷洲一驚,反手就是一記肘擊,將人狠狠撞在牆上:“你發什麼瘋!”
“真是個薄情郎。”
容承聿揉著胸口,卻仍嬉皮笑臉湊近,“我還以為咱倆關係變好了呢。”
蕭廷洲冷笑。當初示好被拒的記憶猶新,此刻倒來裝親近?
“給。”容承聿突然正經,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路上遇見送信小廝,你的,說是急件。”
蕭廷洲眯眼審視,看不透眼前這人是真心還是假意。
“急件?”
蕭廷洲接過,展開信箋的手指突然僵住,瞳孔驟然緊縮。
母親病危?!
他猛地攥緊信紙,一把抓住容承聿的前襟,“這信什麼時候送來的?”
“大、大概是清晨……”容承聿被他勒得臉色發青,卻還是關切道:“可是家中出了什麼大事?”
頓了頓,又道:“不如你趕緊回家看看吧,我來替你跟夫子告假。”
蕭廷洲的拳頭捏得哢哢作響,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望向齋舍的窗戶。
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明琬還在等他,是否要告知一聲呢?
容承聿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彆像我當年……留下終身遺憾。”
見蕭廷洲還在猶豫,容承聿按住他肩膀,難得正色道:“你放心,我會親自去告訴琬兒。”
他頓了頓,語氣誠懇,“這種時候,我分得清輕重。”
蕭廷洲眉心擰緊,快步奔向山下。
“娘親!”
他猛地推開木柵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簡陋的草屋內空蕩寂靜,不見半個人影。
母親或許去了村裡的醫館?
他剛要起身去醫館找,忽然聽見院子裡傳來踉蹌的腳步聲:
“廷洲來了啊?”
蕭廷洲回頭,見母親搖搖晃晃地從院外走來,臉頰酡紅,眼神渙散。她嘴角扯出一抹笑,聲音黏膩而輕飄:
“想見我這寶貝兒子一麵,嗝,可真難啊!”
酒氣熏天。
蕭廷洲胸口一窒,指節攥得發白,卻仍強壓下翻湧的怒意,咬牙道:
“娘親,我是收到您病危的急信,才特意從書院趕回來的!”
薛氏歪斜著身子倚在門框上,舌尖抵著齒關,含糊道:“誰……誰叫你總不回來?”
她抬手抹了抹嘴角:“不這麼寫……你能舍、舍得下山?”
蕭廷洲閉了閉眼,指節攥緊又鬆開。
“近來……”她突然踉蹌著湊近,酒氣噴在他臉上,“你捎回來的銀錢,怎麼越來越少了?”
他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收緊。
果然如此。
“那酒鋪子的掌櫃……”薛氏突然拔高嗓音,“竟敢說再不給錢就斷我的酒!”
她狠狠啐了一口,“這幫下作東西!知道本夫人是誰嗎!來日我……我一定好好治他們大、大不敬之罪!”
蕭廷洲沉默地坐在石階上,皺著眉,指腹重重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啊,對了。”
薛氏突然正色,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前些日子……你父親派人來找過你吧?”
她俯身,聲音陡然壓低,卻難掩興奮:
“是不是……要接你回蕭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