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內的血腥味,濃得幾乎化不開。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被山崖吞沒,夜色迅速籠罩了這片人間煉獄。
火把被一支支點亮,跳躍的火光映照著滿地的狼藉,還有士兵們臉上那混雜著疲憊、後怕與狂熱的複雜神情。
李軒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下去。
東宮衛率的士兵們麵無表情地將那些黑衣殺手的屍體拖拽出來,用繩索捆住腳踝,一個個吊在了“一線天”狹道入口的山壁之上。
數十具屍體隨風搖曳,在火光下投射出幢幢鬼影,構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卷。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野蠻的宣告。
所有路過此地的人,都會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都會知道太子李軒在此地遭遇了什麼,以及他用何等鐵血的方式進行了回應。
金吾衛的士兵們在默默地收斂著同袍的屍體,氣氛壓抑而沉重。
這一戰,他們傷亡了近三百人。然而,沒有人抱怨,更沒有人質疑。
他們看著那個站在火光下,身姿挺拔如鬆的太子殿下,眼神裡隻剩下最純粹的敬畏。
在那種毀天滅地般的攻擊下,是太子殿下如神人天降,憑一己之力扭轉了戰局。是他,救了所有人的命。
這種認知,比任何言語上的收買都更加深刻,更能直抵人心。
“鐵牛!”李軒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末將在!”鐵牛大步上前,他身上的鎧甲沾滿了血汙,卻絲毫掩蓋不住他此刻的亢奮。
“清點傷亡,撫恤金按三倍發放。所有犧牲的弟兄,骨灰由專人護送還鄉,其家人,東宮養之!”
“是!”鐵牛的聲音洪亮,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李軒又轉向荊雲:“審得怎麼樣了?”
荊雲提著被卸掉下巴、打斷四肢,如同爛泥般癱軟的周明走了過來,將一份按著血手印的供狀呈上。“殿下,都招了。主謀是三皇子李毅,他暗中救出周明,許諾事成之後官複原職,並讓他執掌工部。這支所謂的‘商隊’,是他豢養多年的死士。山上的伏兵,則是他通過地下錢莊雇傭的江湖亡命徒。”
李軒接過供狀,掃了一眼,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好一個李毅,倒是舍得下血本。
他走到周明麵前,蹲下身,看著對方那雙充滿怨毒與恐懼的眼睛,輕笑道:“周大人,哦不,前周大人,你說,我該怎麼謝你這份大禮呢?”
周明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荊雲。”李軒站起身,撣了撣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
“在。”
“找個好點的大夫,給他把傷治一治,尤其是這張嘴,務必讓他能開口說話。再給他換上一身乾淨的囚服。”李軒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荊雲一愣,有些不解。
李軒看穿了他的心思,繼續道:“我這位三哥,送了我這麼一份‘驚喜’,我若是不回禮,豈不是顯得太過小氣?他不是喜歡玩陰的嗎?那我就陪他玩一次大的。”
他附在荊雲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荊雲的眼睛越聽越亮,最後,看向李軒的眼神裡,除了敬畏,更多了幾分狂熱。
這種釜底抽薪、反將一軍的毒計,也隻有自家殿下能想得出來。
“去辦吧,找我們最可靠的人,連夜送回京城。記住,動靜要大,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看一場好戲。”
“遵命!”荊雲領命,拖著周明迅速離去。
處理完這一切,李軒才轉身走向一直靜靜站在不遠處的蕭凝霜。
她俏臉煞白,顯然是被這血腥的場麵衝擊到了。
雖然出身將門,可見慣了沙場演武,但如此近距離地目睹一場慘烈的伏殺,還是讓她心神激蕩。
“嚇到了?”李軒走到她身邊,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
蕭凝霜搖了搖頭,抬眸看著他,那雙清冷的眸子裡,此刻卻盛滿了擔憂與後怕。“你剛才……太冒險了。”
她指的是他徒手攀上懸崖的那一幕。隻要稍有失手,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不冒險,怎麼能釣出大魚?”李軒笑了笑,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她的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他便用自己的手掌將她的小手整個包裹起來,用體溫溫暖著她。
“可是……”
“沒有可是。”李軒打斷她,“身為統帥,有時候,就必須讓自己成為最鋒利的尖刀。而且,我也想讓他們看看,動我的人,是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