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拔營,凱旋回京。
綿延的隊伍如一條鋼鐵長龍,在北境蒼茫的官道上緩緩行進。
不同於來時的肅殺與戒備,此刻的軍中洋溢著一股勝利的喜悅。
士兵們挺直了胸膛,臉上的風霜掩不住自豪,口中談論的,無不是太子殿下那神乎其技的武功與算無遺策的計謀。
帥旗之下,兩匹神駿的戰馬並駕齊驅。
李軒一身玄色勁裝,身姿挺拔,他側過臉,瞧著身旁同樣一身戎裝的蕭凝霜。
她的麵容依舊清冷,但眉宇間那層化不開的冰霜,似乎在北境的陽光下消融了些許。
“在想什麼?”李軒的聲音帶著笑意。
蕭凝霜從沉思中回神,輕輕搖頭。
“隻是覺得,京城與北境,仿佛是兩個世界。”
“何止兩個世界。”李軒勒了勒韁繩,讓馬兒走得更穩些,“一個是風花雪月的溫柔鄉,一個是鐵馬冰河的修羅場。”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戲謔起來。
“不過,此次回京,我倒是多了一重牽掛。”
蕭凝霜不解地看向他。
李軒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她的語氣,捏著嗓子小聲念叨。
“還是我的……我的夫君。”
“你!”
蕭凝霜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抹紅霞,又羞又惱,伸手就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這點力道對李軒來說不痛不癢,他卻誇張地“哎喲”了一聲。
“謀殺親夫了!”
周圍的親衛們聽到動靜,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卻又在接觸到太子妃羞惱的目光時,忙不迭地轉過頭去,一個個憋著笑,肩膀抖個不停。
連一向憨直的鐵牛,都咧著大嘴,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蕭凝霜又羞又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乾脆一夾馬腹,向前奔出幾丈,不理他了。
李軒哈哈一笑,催馬追了上去,與她並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放緩了語氣,“夫人教訓的是,為夫知錯了。”
“你還說!”蕭凝霜嗔了他一句。
“好好好,不說了。”李軒舉手投降,臉上卻滿是笑意。
他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心中一片柔軟。
這朵冰山上的雪蓮,終於開始沾染人間的煙火氣了。
兩人沉默地行了一段路,氣氛卻不再尷尬,反而有種奇妙的溫馨在流淌。
“李軒。”蕭凝霜忽然開口。
“嗯?”
“你那個‘捧殺’之計,真的能萬無一失嗎?”她終究還是有些擔憂,“二皇子不是蠢人,他會想不到應對之策?”
“他當然不是蠢人。”李軒的表情嚴肅了幾分,“所以,我用的不是陰謀,是陽謀。”
“陽謀?”
“對。”李軒解釋道,“陰謀詭計,是藏在暗處的刀,一旦被發現,便失去了作用。可陽謀,是擺在明麵上的棋局。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每一步都是陷阱,卻又不得不踩進去。”
“他被封為‘賢王’,協理兩部,這是父皇的聖旨,是天大的榮耀。他能拒絕嗎?他不能。他一旦接受,就等於坐上了我為他準備的火山口。”
“他若想自保,就必須夾起尾巴,處處退讓,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毫無威脅的賢臣。可他越是如此,父皇便越會覺得他城府深沉,偽裝得太好。大皇兄和三皇兄,也隻會認為他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李軒冷笑一聲。
“這盤棋,從我寫下那封捷報開始,他就已經輸了。他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
蕭凝霜聽得心頭發寒,她再次感受到了這個男人深不可測的智謀。
他嬉笑怒罵的外表下,藏著一顆何等玲瓏剔透的心。
“你……似乎什麼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她輕聲感慨。
“並非所有事。”李軒忽然轉頭,認真地看著她。
“比如?”
“比如,我沒算到,我的太子妃,會為了我衝入敵陣而擔心得掉眼淚。”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在蕭凝霜的心湖裡砸開了圈圈漣漪。
她咬著下唇,彆過頭去,不敢再看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
殘陽如血,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在歸途的官道上,親密地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