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九幽寒玉’,其性至陰至寒,可鎮魂鎖魄,亦能…激發凶戾。”雲夙的聲音在冰冷的石室中響起,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讖語,“金針拔除,寒氣入體,與凶兵戾氣、牽機之毒三者相衝,其痛苦,百倍於前。你體內凶靈已被藥人毒煞短暫激化,戾氣更甚。此刻拔針,如同引燃火藥桶旁的引線。”
他微微停頓,寒眸如同兩柄冰錐,鑿入我因劇痛而渙散、卻又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瞳孔深處。
“秦昭,”他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探究,“你是選擇在冰封的麻痹中,如同活死人般苟延殘喘數日,最終油儘燈枯?還是選擇拔除金針,承受這萬蟻噬心、烈火焚魂之痛,去爭那一線…駕馭凶兵、吞噬劇毒、搏命求生的可能?”
駕馭?吞噬?搏命求生?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混沌的意識深處炸響!
**我要活!我要撕碎他們!我要百倍奉還!**
這純粹的、刻骨的恨意,如同最猛烈的燃料,瞬間點燃了瀕臨崩潰的意誌!體內那混亂咆哮的凶兵戾氣,仿佛感應到了這同源的、毀滅一切的瘋狂執念,竟奇異地產生了一絲共鳴般的悸動!那被寒玉極致陰寒壓製的暴戾,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向我殘存的意誌衝撞而來,帶著毀滅,也帶著…一種原始的、渴求毀滅的認同!
“嗬…嗬嗬…”喉嚨裡擠出破碎的嘶鳴,那不是恐懼,是野獸瀕死反撲的咆哮!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雲夙!被金針鎖住的左手,用儘最後一絲殘力,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寒玉床麵,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一個染血的、扭曲的、卻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的笑容,在慘白的臉上綻開。
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礫摩擦,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血沫和靈魂燃燒的火焰,狠狠砸在冰冷的石壁上,也砸在另外三個男人驟然變色的臉上:
“拔…針!”
“好。”雲夙眼中那冰冷的探究,終於化為一絲純粹的、近乎殘酷的欣賞。他不再猶豫。
三根幽藍金針,如同三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從我頸後和腿根幾處大穴拔出!
**轟——!!!**
仿佛禁錮火山口的巨石被驟然移開!
被金針強行壓製的、所有被凍結的劇痛、麻痹、狂暴戾氣、以及寒玉床那極致陰寒的侵蝕,如同積蓄了萬年的滅世洪流,在這一瞬間,毫無保留地、徹底地、狂暴地爆發開來!
“啊——!!!”
無法形容的、超越人類承受極限的慘嚎,撕裂了喉嚨,衝破了石室的死寂!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拋起,又重重砸回寒玉床麵!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炸開一片刺目的、扭曲的、混雜著青黑冰霜、金紅火焰和汙濁毒血的恐怖光暈!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貫穿了每一寸神經!億萬隻毒蟻在骨髓深處瘋狂啃噬!極致的冰冷要將靈魂凍裂,狂暴的火焰又仿佛要將五臟六腑焚為灰燼!體內三股力量的絞殺瞬間升級為毀滅性的爆炸!凶兵的暴戾意誌裹挾著藥人毒煞的混亂怨毒,如同失控的洪流,瘋狂衝擊著心脈,試圖將最後的人性徹底吞噬!
“噗——!”大口大口的、帶著臟腑碎塊的黑紫色汙血,不受控製地狂噴而出!
身體在深藍色的寒玉床上瘋狂地翻滾、抽搐、撞擊!每一次撞擊都發出沉悶的巨響,皮膚在極寒的玉麵上摩擦,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又被那刺骨的寒意凍結!
沈硯臉色劇變,下意識想上前,卻被蕭徹一把按住!蕭徹的鷹眸死死盯著床上那如同厲鬼般掙紮的身影,眼中充滿了震驚和忌憚!謝玉麟搖扇的手早已僵住,桃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實的駭然!
而雲夙,就站在床邊。素青的衣袂被狂暴的氣流卷動。他麵無表情,眼神卻專注得可怕,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觀摩一場神跡的降臨,又如同最冷酷的科學家在記錄實驗體極限崩潰的數據。他指尖微動,數根新的、閃爍著不同色澤光芒的細針悄然滑入指間,卻並未立刻落下,隻是在等待,等待那個決定性的臨界點。
**痛!痛!痛!**
意識在無邊的煉獄中沉浮。毀滅的誘惑如同深淵的低語,不斷拉扯著殘存的意誌——放棄吧,沉淪吧,化為隻知殺戮的凶兵,撕碎眼前的一切!
**不!絕不!**
母親含恨而終的眼!前世被廢黜的屈辱!被推入雪泥的冰冷!被輕蔑嘲弄的絕望!沈硯的偽善!蕭徹的冷酷!謝玉麟的輕佻!雲夙那視萬物為草芥的漠然!一張張麵孔在扭曲的光暈中閃現,帶著嘲諷,帶著貪婪!
**恨!恨!恨!**
這滔天的恨意,如同在毀滅的熔爐中淬煉出的最堅硬的精鋼!它非但沒有被痛苦磨滅,反而在瀕死的絕境中,被錘打得更加純粹,更加銳利!它成了錨,死死釘住了那即將被凶戾洪流衝垮的靈魂堤壩!
**吞了它!吞了這毒!吞了這痛!化為我的力量!去撕碎他們!**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驟然點亮!不是被凶兵吞噬,而是…主動去吞噬!去駕馭那毀滅的力量!
這念頭一起,體內那狂暴衝撞的凶兵戾氣,竟猛地一滯!仿佛感應到了這比它自身更加瘋狂、更加純粹、更加決絕的意誌!那混亂的毀滅欲望,竟被強行引導,帶著一絲猶疑,一絲試探,更帶著一種被同源瘋狂吸引的躁動,狠狠撞向了盤踞在心脈深處的、那團冰寒刺骨的牽機引毒核!
**轟——!**
靈魂深處仿佛響起一聲無聲的爆炸!更劇烈的痛苦席卷而來!但這一次,痛苦中,竟夾雜著一絲…奇異的、掌控的感覺?如同在駕馭一頭狂暴的、隨時會反噬的凶獸!
寒玉床上,翻滾痙攣的身體,猛地僵住了一瞬!狂噴的汙血暫時止住!皮膚上瘋狂交替閃爍的青黑冰紋與金紅火痕,竟出現了一刹那短暫的…平衡?
雲夙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他捏著細針的手指,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顫抖!那雙古井無波的寒眸深處,翻湧起滔天巨浪!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發現曠世奇珍的極致狂熱!
沈硯、蕭徹、謝玉麟,也同時屏住了呼吸!石室內死寂得可怕,隻剩下寒玉床上那具殘破軀體發出的、如同破風箱般艱難卻頑強的喘息聲!
一滴混合著汙血和汗水的液體,從我的額角滑落,滴在深藍色的寒玉床麵上,瞬間凍結成一顆小小的、暗紅色的冰珠。
冰珠中心,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金紅色光芒,頑強地閃爍著。
如同地獄業火中,倔強燃燒的複仇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