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搜!看看誰他媽活膩了!”監工頭目罵罵咧咧,帶著幾個人朝圍牆下那片陰影走去。
火把的光晃動起來,光影交錯,反而讓奴隸群更深處顯得更加黑暗混亂。
高台上,王屠臉色鐵青,看著台下那片因惡犬騷動和監工搜查而更加混亂的奴隸群。他渾濁的黃眼珠裡,方才那種精準鎖定獵物的陰鷙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打擾了興致的、如同毒蛇被驚擾後的煩躁和暴戾!
他死死盯著那片混亂,特彆是奴隸群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剛才那驚鴻一瞥的感覺……那雙眼睛……那個位置……絕不會錯!他王屠的直覺從未出錯!但此刻,那片黑暗中,隻有一片晃動的人頭和模糊不清的恐懼麵孔,哪裡還有剛才那個讓他心頭一跳、激起他殺意的身影?
是錯覺?還是那兩隻小老鼠趁亂溜了?
王屠的腮幫子咬得“咯咯”作響,一股邪火直衝頂門!他猛地一甩手,將手上尚未乾涸的粘稠血漿狠狠甩在地上,發出一串沉悶的“啪嗒”聲!
“一群廢物!”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響徹整個演武場,“都給老子看緊了!再出岔子,老子把你們的心肝也掏出來喂狗!”
這充滿血腥味的威脅,讓整個廣場的溫度驟降!所有監工和護衛都噤若寒蟬,拚命地嗬斥奴隸,加緊控製局麵。搜查圍牆的監工也草草了事,隻當是哪個餓瘋了的奴隸藏了一塊臭肉,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王屠陰冷的目光,又在奴隸群深處掃視了幾遍,最終重重地“哼”了一聲,如同夜梟啼哭,帶著濃濃的不甘和煩躁!他猛地轉身,那件寬大的、繡著詭異暗紋的黑袍,在他的身後,甩出一道淩厲的弧線,裹挾著一身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大步走下高台。
沉重的腳步聲遠去,如同擂在每一個奴隸心上的喪鼓!那無形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死亡壓力,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滿地冰冷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虛脫。
熊淍緊緊抱著幾乎癱軟的嵐,兩人蜷縮在奴隸群最深處、最肮臟的角落裡,身體還在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緊貼在冰冷的土牆上,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剛才那生死一線的搏命,耗儘了他們所有的力氣和精神。熊淍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仿佛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燒紅的鐵砂!他死死地盯著王屠消失的方向,漆黑的眼底深處,壓抑的火焰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因為剛才那極致的屈辱和恐懼,燃燒得更加熾烈!那火焰冰冷而堅硬,帶著焚毀一切的決絕!
嵐靠在熊淍懷裡,身體冰冷得像一塊寒玉!肩胛骨下那道舊傷,依舊在隱隱搏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神經,帶來尖銳的刺痛!她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如同瀕死的蝶翼般,劇烈顫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剛才那直麵死亡深淵的恐懼,幾乎摧毀了她的意誌!王屠那雙黃濁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仿佛已經烙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揮之不去……
演武場上,死寂終於被監工們粗暴的嗬斥和皮鞭的炸響打破。奴隸們如同被驅趕的羊群,麻木地、跌跌撞撞地朝著各自勞作的區域移動……空氣裡,彌漫著血腥、汗臭、還有絕望的塵埃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熊淍扶著嵐,艱難地站起身,混雜在移動的人流中。他的動作儘可能顯得虛弱踉蹌,和其他被嚇破膽的奴隸沒什麼兩樣。但那雙低垂的眼眸深處,卻如同暴風雨前的深海,翻湧著冰冷而銳利的暗流。他敏銳地感覺到,幾道帶著審視意味的、如同毒蛇般冰冷黏膩的目光,正若有若無地掃過他和嵐。那是王屠留下的眼線!那老狗果然沒有完全放下疑心!
他不動聲色,隻是更加用力地支撐著嵐,將頭埋得更低,腳步更加虛浮。
沉重的勞役再次開始。挖礦的叮當聲,抬石的號子聲,監工的鞭子聲,交織成九道山莊永不疲倦的死亡樂章……
熊淍被分派到最苦最累的采石場,巨大的石錘每一次砸下,都震得虎口崩裂,雙臂酸痛欲折。汗水混著灰塵,在他的臉上衝刷出一道道泥溝。但他每一次揮錘,每一次喘息,都在暗中留意著嵐那邊的動靜。
嵐被分在稍遠處的碎石堆旁,負責將大塊石頭敲碎成更小的石料。她臉色蒼白得嚇人,每一次舉起沉重的石錘,左肩都明顯地一顫,動作僵硬而遲緩。一個凶神惡煞的監工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異常,罵罵咧咧地提著鞭子走了過去。
熊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去看那邊……但全身的肌肉卻再次繃緊,耳朵豎得筆直,捕捉著風裡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音。
“媽的!磨磨蹭蹭找死啊!沒吃飯嗎!”監工粗嘎的咒罵聲傳來,緊接著是皮鞭撕裂空氣的尖銳爆響!
“啪!”
鞭子狠狠抽在皮肉上的悶響,清晰地傳來!
熊淍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錘柄的手猛地攥緊,指關節瞬間變得慘白!一股狂暴的殺意,如同岩漿般在胸中翻騰,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他猛地抬起頭!
隻見嵐被那狠厲的一鞭,抽得踉蹌著撲倒在地,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護住頭臉。但讓熊淍心頭猛地一沉的是,嵐摔倒在地時,左肩的破衣被尖銳的石塊劃開了一道不小的口子!那道猙獰的舊傷疤,在昏暗的光線下,暴露了出來!
那疤痕早已愈合,但此刻卻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暗紫色!更可怕的是,疤痕周圍的皮膚下,隱隱透出數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蔓延的、深青近黑的脈絡!它們在皮下微微搏動,透著一種非人的冰冷和邪異!這絕不是普通的舊傷!
監工顯然也看到了這詭異的景象,他舉起的第二鞭僵在了半空,臉上凶惡的表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驚愕、厭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汙穢不祥的東西,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
“呸!晦氣!”監工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臉上滿是嫌惡,“媽的,原來是一個有臟病的賤貨!滾遠點!彆他媽把晦氣傳給彆人!去!滾去後山溝那邊清理廢石渣!再讓老子看見你磨蹭,扒了你的皮!”
監工罵罵咧咧地收起了鞭子,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轉身去鞭笞其他動作稍慢的奴隸。
嵐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艱難地拉攏被劃破的衣襟,遮住那道詭異的傷疤和皮下蔓延的青黑脈絡。她低著頭,長長的亂發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隻有單薄的身體還在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她默默地抱起沉重的籮筐,步履蹣跚地朝著監工指的方向:山莊最偏僻荒涼的後山亂石溝走去……
熊淍強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低下頭,舉起沉重的石錘。
“咚!”
石錘狠狠砸在堅硬的岩石上,火星四濺!但是,熊淍的心卻沉入了冰冷的穀底,比這礦坑最深處的石頭還要冷,還要硬!
嵐的傷……那絕不是舊傷複發那麼簡單!那青黑的脈絡……那監工眼中的恐懼……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他的腦海,讓他渾身發冷:藥人!王府那些喪儘天良的藥人實驗!
難道……嵐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