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一陣沉重刺耳的鐵鏈拖地聲,伴隨著守衛粗野的嗬斥和獰笑,從地牢入口的方向由遠及近,蠻橫地撕裂了地牢裡死一般的寂靜!
“快點!磨蹭什麼!等著吃鞭子嗎!”
“媽的,這批‘新鮮貨’成色不錯啊!比之前那些蔫了吧唧的強多了!”
“嘿嘿,那是!血月潭的‘福氣’,可不得挑點好的去‘享’?不然怎麼對得起王爺和莊主的恩典?哈哈哈哈哈!”
“新鮮貨”?!
守衛肆無忌憚的狂笑聲,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紮在熊淍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瀕死的野獸,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被火把照亮的地牢入口甬道!
那裡,沉重的鐵門正被粗暴地拉開。
一隊新的奴隸,被粗大的鐵鏈鎖著脖頸,像牲口一樣被驅趕著,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湧了進來。他們衣衫襤褸,滿臉驚恐和長途跋涉的疲憊,身上帶著新的傷痕和塵土,顯然是從更遠的地方、或者其他莊子新抓來的“補充”。
就在這群新奴隸被推搡著擠入這人間地獄的瞬間,熊淍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了隊伍中間一個瘦小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女孩!年紀很小,大概隻有十一二歲。她似乎摔倒了,正被旁邊的守衛粗暴地拽著胳膊提起來。在身體被強行拉起的瞬間,她身上那件過於寬大、早已破爛不堪的外衣領口被猛地扯開了一角!
火光一閃!
就在那女孩瘦削的鎖骨下方,靠近肩膀的位置!
一個刺目的、新鮮的烙印!
那烙印的形狀……熊淍絕不會認錯!那扭曲的、如同滴血彎月的圖案!雖然隻有驚鴻一瞥,但那獨特的輪廓和邊緣尚未完全結痂的暗紅痕跡,瞬間點燃了熊淍記憶深處最黑暗的角落!
那是……蘭州!是他熊家!是那場滅門慘案發生前,他曾在父親密信上看到的、屬於某個神秘而凶殘組織的標記!是刻在滅門仇人王道權心腹死士身上的標記!是……和他在阿牛脖頸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烙印!
蘭州!新鮮的烙印!新的“貨”!
這絕不是巧合!
冰冷的寒意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熊淍徹底淹沒!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他!王道權的魔爪……竟然早已伸得如此之遠!伸到了他熊家的根脈之地!這些新來的奴隸……他們……他們難道……
“快點走!彆他媽裝死!”守衛的鞭子狠狠抽在女孩背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脆響。女孩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被推搡著沒入前方奴隸群中,那驚鴻一瞥的烙印也隨之隱沒在肮臟的衣物和人群的陰影裡。
熊淍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地牢裡汙濁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沉重地壓在他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和絕望的窒息感。
嵐拚死傳遞的警告石片,在掌心冰冷如毒蛇。
阿牛無聲的“他們知道她”,是懸在頭頂的斷頭刃。
而此刻,這來自蘭州故地、帶著新鮮滴血彎月烙印的女孩,更像是一道無聲的驚雷,徹底劈開了眼前的重重迷霧,卻也將他推入了更黑暗、更絕望的深淵!
王道權……王屠……血月潭……
他們的網,早已張開,籠罩四野。
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止是這九道山莊的奴隸!
他們的眼睛,或許……一直都在看著嵐!看著他熊淍!
地牢深處,守衛拖拽阿牛屍體的聲音早已消失,隻留下死寂中隱隱傳來的、新奴隸壓抑的啜泣。空氣裡濃重的血腥味揮之不去,混合著絕望的氣息,粘稠得如同實質。
熊淍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他攤開緊握的拳頭。掌心,那塊染著嵐暗紅血跡的黑色碎石片,邊緣依舊鋒利,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那微弱的反光,此刻卻像是一隻來自地獄深淵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他。
他將石片緊緊攥回掌心,那鋒利的邊緣再次割破皮肉,帶來尖銳的痛楚。這痛楚,讓他混亂如沸水的大腦,獲得了一絲近乎殘忍的清醒。
跑?像上次一樣,寄希望於一條未知的、可能布滿陷阱的生路?不!阿牛無聲的遺言,還有那來自蘭州、帶著熟悉烙印的新奴隸,像兩把冰冷的鐵鉗,徹底粉碎了他最後一絲僥幸!
嵐用命換來的警告,敵人可能早已洞悉!這所謂的“轉賣”,這通往血月潭的“福氣”,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磨盤!等著將他們這些知道得太多、或者有特殊“價值”的人,一點一點碾碎、榨乾!
等死?像那些麻木的、最終在私刑中撕碎同類的奴隸一樣,在絕望中腐爛?
絕不!
一個冰冷、瘋狂、卻又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毒藤,在熊淍死寂的心底瘋狂滋生!它扭曲、尖銳,帶著血腥的氣息,瞬間刺穿了他所有的恐懼和猶豫!
既然無路可逃,那就……把地獄徹底點燃!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緩緩掃過這汙穢不堪、絕望彌漫的地牢。掃過那些麻木蜷縮的身影,掃過守衛巡邏的通道,最終,死死釘在了那條通往更深層地牢、阿牛的屍體剛剛被拖下去的黑暗斜坡!
那裡……是地獄的更深處。
但或許……也是這死局中,唯一可能藏著“鑰匙”的地方!
熊淍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笑,那是一種比哭更猙獰、更令人心悸的扭曲。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沉睡萬載的寒冰驟然解封,從他身上無聲地彌漫開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瞬間下降了幾度。
他需要一把火。
一把能燒穿這無儘黑暗、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畜生也痛入骨髓的……地獄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