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裡,嵐用生命傳遞的警告如寒冰刺入熊淍的心臟——血月潭是王道權精心布置的磨盤,要將他們這些知曉秘密或有“價值”的人徹底碾碎。
地牢深處,熊淍眼中淬毒的殺意凍結了空氣。
既然無路可逃,那就親手點燃這地獄!
他盯上了那條吞噬阿牛屍體的黑暗斜坡——地獄的更深處,藏著唯一的生路。
他需要一把能燒穿黑暗、讓仇敵痛入骨髓的地獄之火……
哪怕代價是焚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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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那具被拖走的殘破軀體,在地牢潮濕的石板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粘稠的暗紅色印記。那顏色,像極了凝固的絕望,刺鼻的鐵鏽腥味混著地底黴爛的濁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囚徒的肺葉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窒息感。空氣似乎不再是空氣,而是某種粘稠、汙穢的膠質,緊緊裹住了熊淍的口鼻,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嵐……那張蒼白卻透著玉石般光澤的臉,那雙曾經映著星光的眼眸,最後時刻爆發的淒厲尖叫,此刻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一遍遍穿刺著熊淍的腦髓。
“快逃!血月潭……是磨盤!磨盤啊!”
每一個音節都在他耳膜裡轟鳴、炸裂,震得他渾身骨骼都在**。那根本不是警告,是嵐用最後一口魂靈發出的泣血詛咒!這所謂的“福氣”,通往的不是什麼狗屁轉賣,是王道權那個畜生架設的、專為他們這些“知情者”和“藥渣”準備的巨大磨盤!等著將他們這些螻蟻碾成肉泥,榨乾最後一點骨髓!
像那些麻木的、最終在絕望中互相撕咬啃噬的奴隸一樣,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裡腐爛發臭,變成守衛口中輕蔑的“爛肉”?
不!
一股冰冷、瘋狂、帶著同歸於儘般決絕的火焰,猛地從熊淍死寂的心湖深處爆燃而起!它不再是毒藤,而是焚儘一切的業火,瞬間吞噬了所有殘存的恐懼和猶豫!既然地獄無門,那就親手把這地獄燒穿!燒得那些高高在上的畜生也嘗嘗血肉成灰的滋味!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眼睛,不再屬於那個懵懂而倔強的奴隸少年熊淍,也不再完全屬於那個被仇恨日夜啃噬的刺陽劍客傳人。那是一種更古老、更原始的東西,如同深淵本身睜開了眼瞳,冰冷、幽暗,淬著世間最烈的劇毒!目光所及,空氣都仿佛凝結出霜花。
這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緩緩刮過這汙穢不堪、絕望彌漫的牢籠。掃過那些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如死魚的同伴,掃過柵欄外昏黃搖曳、映照著守衛油膩麵孔的獸脂火把,最終,死死釘在了那條通往更深層地牢的黑暗斜坡!
阿牛的血跡,正斷斷續續地延伸向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處。那裡,是九道山莊最汙穢的心臟,是王屠豢養真正“惡鬼”的地方。是地獄的最底層!
但或許……也是這看似無解的絕境裡,唯一可能藏著“鑰匙”的裂縫!
熊淍的嘴角,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笑,那是一種筋肉扭曲的痙攣,比最淒厲的嚎哭更令人毛骨悚然。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極地冰川驟然崩裂,無聲無息地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離他最近的兩個奴隸,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驚恐地往更黑暗的角落縮去。
火!
他需要一把火!一把能燒塌這九道山莊,讓王屠、王道權那些雜種在烈焰中哀嚎打滾的地獄之火!
“媽的!都死了嗎!起來!起來乾活了!王爺的‘福氣’可等不得你們這群懶骨頭!”粗嘎的吼聲伴隨著沉重的皮靴踏地聲由遠及近。兩個穿著油膩皮甲、腰挎牛尾刀的守衛罵罵咧咧地出現在通道口,手裡拎著粗大的木棒。
“爛肉!說的就是你!裝什麼死狗!”一個三角眼的守衛不耐煩地用木棒狠狠捅向離柵欄最近的一個奴隸。那奴隸悶哼一聲,像破麻袋一樣滾倒在地,蜷縮著發出痛苦的嗚咽。
“呸!晦氣!”三角眼啐了一口,目光掃過牢房,帶著施虐者的快意,“都給老子聽好了!王莊主開恩,給你們這些下賤胚子最後吃頓飽飯!吃飽了好上路,去享你們的‘福’!哈哈哈哈!”
“飽飯”?熊淍的胃袋猛地抽搐了一下。上一次聽到“飽飯”這個詞,是嵐被拖走之前……那碗渾濁的、散發著怪味的肉湯!胃裡殘留的冰冷感覺瞬間翻湧上來,幾乎讓他嘔吐。
“動作快點!彆磨蹭!”另一個蒜頭鼻守衛粗暴地打開牢門,手裡提著一個散發著餿味的破木桶,裡麵是黑乎乎、看不清成分的糊狀物。
麻木的奴隸們像一群被驅趕的僵屍,拖著沉重的鐐銬,搖搖晃晃地挪向門口。絕望已經抽乾了他們最後一絲反抗的力氣。
熊淍低著頭,混雜在移動的人群裡。他刻意控製著腳步,讓自己落在隊伍的最後。粗糲的鐐銬摩擦著腳踝的舊傷,每一步都帶來鑽心的疼,但這疼痛此刻卻像火焰,灼燒著他冰冷的神經,讓他保持絕對的清醒。
三角眼守衛正叉著腰,唾沫橫飛地咒罵著一個動作稍慢的老奴隸。蒜頭鼻則低頭用木勺舀著桶裡那令人作嘔的“飯食”。
就是現在!
熊淍眼中那深淵般的死寂驟然沸騰!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仇恨,所有對嵐的思念與痛苦,在這一刹那壓縮、凝聚、爆發!他猛地矮身,如同一頭蓄勢已久的獵豹,帶著腳鐐嘩啦的刺耳銳響,整個人炮彈般撞向背對著他的蒜頭鼻守衛!
“呃啊!”
巨大的衝擊力讓蒜頭鼻猝不及防,他手中的木勺脫手飛出,身體被撞得向前踉蹌。熊淍的左手如同鐵鉗,閃電般從後麵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右手則精準無比地摸向他腰間懸掛的牛尾刀!
冰冷的刀柄入手!粗糙的皮革包裹感帶著死亡的氣息!
“找死!”三角眼守衛反應極快,驚怒交加地掄起木棒,帶著風聲狠狠砸向熊淍的後腦!
熊淍甚至沒有回頭!他勒著蒜頭鼻的脖子,身體猛地向側麵一旋!將手中的人肉盾牌迎向那呼嘯而來的木棒!
噗!
沉悶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木棒結結實實砸在蒜頭鼻的太陽穴上!三角眼守衛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他感覺自己的虎口都被震得發麻!
蒜頭鼻守衛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眼珠猛地凸出,頭骨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了下去,溫熱的血和腦漿濺了熊淍半身!
機會!
熊淍借著旋身的力道,在蒜頭鼻癱倒的瞬間,右手緊握的牛尾刀化作一道淒厲的寒芒!不是刺,而是由下至上,帶著全身的爆發力,狠狠反撩!
噗嗤!
刀鋒切開皮甲,撕裂皮肉,深深嵌入骨縫的聲音清晰得如同死神的低語!三角眼守衛隻覺得肋下一涼,隨即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和灼熱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他難以置信地低頭,隻看到自己的腰側被切開了一個巨大的、噴湧著內臟和鮮血的豁口!
“嗬……嗬……”他喉嚨裡發出漏氣般的嘶鳴,身體的力量瞬間被抽空,木棒脫手落地,整個人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轟然向前撲倒,正壓在剛剛斷氣的同伴身上。鮮血如同兩股交彙的溪流,迅速在地麵蔓延開來,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間炸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快!快到周圍的奴隸們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那刺目的血紅和濃烈的腥氣衝入鼻腔,才有人發出短促而驚恐的尖叫,隨即又被更大的恐懼死死扼住喉嚨,隻剩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整個地牢死一般寂靜!隻剩下血泊還在泊泊擴散的聲音。
熊淍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血珠順著他的額角、下巴滴落。他看也沒看腳下的兩具屍體,迅速蹲下身,在三角眼守衛的腰間摸索。一串沉甸甸的、帶著體溫的銅鑰匙入手!還有一把小巧但異常鋒利的匕首!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那群呆若木雞、被恐懼攫住的奴隸。他舉起那串染血的鑰匙,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壓過了所有恐懼的喘息:
“鑰匙!在我手裡!”
“看見了嗎?他們也會死!他們的血一樣是紅的!一樣是臭的!”他指著地上迅速擴大的血泊,聲音陡然拔高,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每個人心上,“王屠!王道權!把我們當牲口!當藥渣!要把我們送去血月潭碾碎!磨成粉!”
“等死?!還是……”熊淍猛地將手中的牛尾刀狠狠插進腳下的血泊!刀身震顫,發出嗡鳴,“跟我殺出去!燒了這鬼地方!讓那些畜生付出血的代價!”
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奴隸們粗重的喘息。
一個瘦得隻剩骨架、臉上帶著猙獰鞭痕的青年,死死盯著地上守衛的屍體,又猛地抬頭看向熊淍手中染血的鑰匙。他乾裂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眼中先是茫然,隨即爆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光!他猛地向前一步,喉嚨裡擠出野獸般的低吼:“我……我跟你乾!殺了他們!殺光!”
這聲嘶吼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媽的!拚了!橫豎都是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