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淒厲的尖叫瞬間劃破夜空!
灼人的氣浪夾雜著碎石粉塵,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拍來!前排幾個靠得太近的賓客被衝得東倒西歪,華麗的錦袍被刮破,臉上身上被飛濺的小石子劃出血痕,狼狽不堪。女眷的尖叫和男人的驚呼響成一片。
熱浪撲麵!熊淍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眼前,巨大的轟鳴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心臟像是被一隻巨手狠狠攥住!透過手臂的縫隙,熊淍看到那片依舊在燃燒跳躍的刺目火光,看到地上那個被炸出的、冒著縷縷黑煙的猙獰深坑,看到滿地狼藉的、焦黑的碎石……
這就是火神派的力量?!這就是鄭謀掌控的毀滅之力?!
極致的震撼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熊淍心中因偷聽密語而燃起的、想要不顧一切衝出去尋找嵐的瘋狂怒火!一股冰冷的、令人絕望的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連靈魂都在戰栗!
白日裡秘獄深處那些冰冷的鐵器、詭異的藥爐……鄭謀腰間那塊靛藍色的碎布……王道權口中那冰冷血腥的“處理乾淨”和“藥引”……還有眼前這瞬間將假山化為齏粉的恐怖爆炸……
所有的線索碎片,在這毀天滅地的爆炸威力麵前,被殘酷地拚合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王道權!鄭謀!他們利用火神派這可怕的毀滅之力,在秘獄深處,在乾著某種慘絕人寰、以人為“藥引”的勾當!嵐……那可憐的、瘦弱的嵐……她落在這群掌握著如此力量、如此喪心病狂的魔鬼手中……
恐懼!從未有過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熊淍的心臟,幾乎讓熊淍無法呼吸!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比背上傷口帶來的疼痛更加劇烈!王府的水,何止是深?這根本就是一片燃燒著硫磺烈火的、吞噬一切的無間地獄!王道權是盤踞在深淵底層的惡龍,鄭謀是他最凶惡的爪牙,而“暗河”……則是黑暗中無聲收割性命的毒蛇!
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恐懼,幾乎要將熊淍壓垮。麵對這樣的力量,這樣的敵人,熊淍一個剛剛擺脫奴隸身份、傷痕累累的少年,能做什麼?!拿什麼去救嵐?!拿什麼去複仇?!
“哈哈哈!好!好一個‘星火燎原’!鄭長老神威!”王道權暢快的大笑聲響起,打破了死寂。他拊掌讚歎,仿佛剛才那恐怖的破壞隻是一場精彩的煙火表演。
賓客們驚魂未定,但看著王道權的臉色,也紛紛擠出讚歎和恭維,隻是那笑容無比僵硬,眼神深處殘留著難以掩飾的恐懼。庭院裡彌漫開刺鼻的硝煙和硫磺味道,混雜著塵土氣息,令人作嘔。
夜宴終於在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中結束了。賓客們帶著劫後餘生的蒼白和強裝的鎮定,匆匆告辭。華麗的廳堂瞬間冷清下來,隻剩下杯盤狼藉和空氣中殘留的酒氣、脂粉氣以及那揮之不去的硝煙味。
熊淍隨著垂頭喪氣的仆役隊伍,機械地挪動著腳步,退向陰暗潮濕的下人房區域。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那顆被恐懼、憤怒和絕望反複撕扯的心。
王府的夜,死一般沉寂。慘白的月光透過狹小的氣窗,在地麵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同屋的仆役早已在極度的疲憊中沉沉睡去,鼾聲此起彼伏。熊淍蜷縮在冰冷的草席上,身體因傷口的疼痛和心頭的寒意而微微發抖,卻毫無睡意。
鄭謀腰間那塊靛藍碎布,如同鬼影,在黑暗中反複浮現。王道權那冰冷如毒蛇吐信的低語——“貨物”“暗河”“處理乾淨”“藥引”——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反複紮刺著熊淍的神經。庭院裡那毀天滅地的爆炸火光和震耳欲聾的轟鳴,一遍遍在熊淍腦海中回放,每一次都帶來更深的戰栗。
嵐……她此刻在哪裡?那黑暗冰冷的秘獄深處?她是否還活著?是不是正承受著無法想象的折磨?“藥引”……他們要對她做什麼?那可怕的爆炸……會不會也用在……用在人身上?
不!不能再等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將熊淍淹沒窒息。但一想到嵐可能正在承受的苦難,那冰冷的恐懼深處,驟然騰起一股不顧一切的灼熱岩漿!管他什麼王道權!管他什麼鄭謀!管他什麼火神派毀天滅地的硫磺彈!管他什麼深不可測的暗河殺手!嵐在等熊淍!她隻有熊淍了!
一股近乎悲壯的孤勇猛地衝散了沉重的絕望。熊淍小心翼翼地支撐起疼痛的身體,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背後的傷口,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裡衣。不能再等師父了!王府這龍潭虎穴,步步殺機,多留一刻,嵐就多一分危險!熊淍必須靠自己!今晚!就是今晚!哪怕拚上這條命,也要找到秘獄,找到嵐!帶她離開這吃人的魔窟!
黑暗中,熊淍摸索著,將草席下藏著的一小截磨尖的堅硬木刺——這是白天在柴房角落裡偷偷磨製的唯一“武器”——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粗糙的木刺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卻足以支撐行動的痛感和決絕。
熊淍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屏住呼吸,無聲地挪到門邊。腐朽的木門發出極其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裡卻如同驚雷。熊淍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側耳傾聽,門外走廊一片死寂,隻有遠處巡夜侍衛模糊的、有規律的腳步聲,正漸漸遠去。
機會!
熊淍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卻讓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了幾分。不再猶豫!熊淍側身,用儘全身力氣控製著木門的開合幅度,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從狹窄的門縫中擠了出去!
冰冷的夜風瞬間包裹住身體,讓熊淍打了個寒噤。外麵是無邊的黑暗和錯綜複雜的王府回廊。秘獄!它到底在哪裡?白日裡被拖行時驚鴻一瞥的路徑碎片般在腦中閃過……西北角?那守衛格外森嚴、連鳥雀都稀少的地方?
熊淍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像一隻受驚的狸貓,將身體完全融入牆角的陰影裡,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幾乎要蓋過遠處隱約的梆子聲。汗水沿著額角滑落,流進眼睛裡,帶來一陣刺痛,卻不敢抬手去擦。必須穿過眼前這條月光慘淡、空無一人的長廊,才能進入更深處仆役區那迷宮般的窄巷!
就在熊淍咬緊牙關,準備用儘全身力氣衝向對麵黑暗的刹那——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屬摩擦聲!
仿佛是什麼鐵器被輕輕磕碰了一下!
這聲音突兀地撕裂了死寂,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從左側回廊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角落裡鑽了出來!瞬間纏上了熊淍的腳踝!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然竄起,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
熊淍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攥著木刺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猛地扭頭,驚駭欲絕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冷電,死死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誰?
是巡夜侍衛提前折返?!是王府無處不在的暗哨?!還是……那冰冷如毒蛇的“暗河”殺手,早已在黑暗中無聲地張開了網,隻等熊淍自投羅網?!
那片黑暗的角落,濃稠得化不開,如同擇人而噬的獸口,靜默無聲。隻有剛才那一聲輕響,如同死神的低語,在冰冷的月光下,在死寂的回廊裡,反複回蕩,拷問著熊淍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時間仿佛凝固。冷汗,沿著熊淍的鬢角,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