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馬車日夜兼程,在醜時叩開了雲城大門。守城兵將見得趕車人手中令牌,極速開了門,未曾問詢一句。
末楊下了車架,隻覺得雙腿皆是麻木的,使不出半分力氣。眼見那清朗背影疾疾如風,已經入了廳堂,一狠心咬著牙,拖著雙腿跟上。
彆莊中眾仆從跪著在兩邊一字排開,低頭凝息,管事上前:“奴才給殿下請安。”
“免禮罷。去弄些清粥小菜來,孤餓得緊。”
末楊走近:“妾伺候殿下。”
“一路勞頓,想必你也累了。去歇息吧。好生歇息,明日才能去辦那應做之事!”
末楊暗地裡伸手抓住自己一幅裙角,使勁絞了絞:“勞煩管事引路,我並不識得這裡。”
“阿成,你且帶末楊小娘子去。”管事喊了一個年紀尙幼的家奴,帶了末楊到了一處偏院。末楊道謝,待那小兒郎離開,才敢四處細細打量。
一看之下,悲怒之心頓起:“如今殿下待我,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全沒了當初的光景。如今,我竟又個奴婢了!?”拽著裙子的手便抓得更緊,像是恨不得抓破了才好。
第二日早起,便有一娘子在盛府大門口跪下了。她並不說話,更不叫嚷。隻是跪著。
來往之人先是道盛府哪個家奴被罰跪在門口。細看卻是不像。這娘子周身衣裳甚是講究,那裙擺雖不似盛家女郎般拽地五尺,卻也是不短。再看頭麵首飾,雖不多,但也是精美華貴。這長相麼,那娘子低著頭,看不真切。隻看到脖頸之處膚色雪白細膩。
眾人好奇,怎地一個娘子要跪在盛府大門。難道是有冤屈?莫不是那盛家風流成性的二郎始亂終棄,有娘子從京中追了來?
人越聚越多,見那娘子就這樣跪在青石板上,又在那日頭底下曬著,看似搖搖欲墜。眾人不免唏噓一番。可那盛家大門,卻是始終禁閉,半絲不開。
“女郎,今天日頭毒辣,你就莫要出去。在房裡呆著便是最好。”初柳一邊替盛馥簪花,一邊說道,
”能不去我自當不去,可今日,卻要去的。“
”二郎閒得很,女郎不如差了二郎去。“
”嗯,有理。可喚上他同我一起。“
初柳心中那個怨,怨自己這笨嘴拙舌。心中便更焦急,隻盼著綠喬快些回來。
綠喬一路小跑回來,氣未喘勻,便開口:”女郎今日且莫出去。曬得很。“
盛馥心中莫名一動,回頭看了看兩丫頭,起身道:走罷。順路去喊了盛為。”
初柳、綠喬對望一眼,急得就差跳腳了。
“女郎!那個,那個日頭太大。奴且讓車架侯到東邊側門去,這裡往東邊走,一路樹蔭,不曬。“綠喬說完,心中也是敬佩自己,臨危想出這個主意。
盛馥站定,看著綠喬,臉上兀自帶著笑容,可眼神,就像阿衛說的,已似兩把尖刀樣,刺入了綠喬的心裡。
”說!“盛馥隻一個字,初柳、綠喬便都跪下。
”奴,奴。。。!“
“那你來說!”
“奴擔心女郎知曉了,便,”
“說!”
初柳一咬牙:“末楊正在府門口跪著。”
盛馥忽覺眼前死一般的沉寂,又似被誰一把抓了心,拽得生疼。閉了眼,呼吸重了幾分。
“奴們原想趕了去。又怕動靜大了讓女郎知道。奴們是想瞞著女郎,奴們是不想,“綠喬小心地看了自己女郎一眼,輕聲說道:“不想又勾起了女郎的心事。”
盛馥睜開眼:“你們也當我是瘋的?”
倆丫鬟想起數月前那場大火,心有餘悸:”奴們斷沒有那樣的念頭。隻是如今,奴們隻求女郎勿再為那事傷心傷神。“
”始終,還是未曾了斷!“盛馥長籲了一口氣:”攆到這裡,又來這麼一出,真是好手段。“
盛府右前小道上,停著一架散發著沉香的車架。車夫立於車前,定定地正看著跪在門口的娘子。
車幕裡傳出一個清冷的聲音:“還是未曾開門麼?”
“稟殿下。未曾開門。也未曾見有人出府。”
車中之人沉默良久,道:“你且在這裡看著。孤去去就來。”
這廂盛馥依了綠喬,將車架停到了東邊側門。
盛馥扶著初柳的手正往車上去,“梅素!”一聲呼喚禁錮住了盛馥的身形。
盛馥眼前又覺一陣漆黑。強穩住心神,不回頭,隻想往車裡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陡然抓住了她的臂膀:“梅素!是孤!是孤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