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允聞言哭笑不得,幾乎就要疑惑此人是隻為偷窺“洞房”而來!但既已見著了奭瓠,那便不能作想曾是祖皇、父皇口中的世外仙族之人,會是有此等癖好了!
隻是!自從齊氏坐穩了江山便歸隱而去的東方家族,今夜、此刻,為何會現身在永福殿中?!
齊允站起了身雙手做了個揖狀、但並不行揖禮,隻對著空曠的殿中說道:先生即來,至少也讓朕得以待以茶水才是,請!”
“茶水沒勁!陛下真要待我,還不如酒!”
一道青影一晃,一人便立在了齊允當前青衫、批發、顏清目朗,笑意款款!
“陛下,有禮了!”東方舉也是同齊允一樣揖禮,隻是稍稍欠了下身!
齊允微笑著做了個“請坐”之勢:“不知東方先生在俗世如何稱呼?”
“陛下愛怎麼稱呼便怎麼稱呼,可喚我作東方,亦可喊我作無士道長。”東方舉一如往常地不會拘謹著自己,大馬金刀地往下一坐,但見案上隻有一盞,便又起身去尋了一盞過來,拿起已經涼透了的茶壺,滿滿斟了一杯,一氣喝儘!
齊允看著這個與自己年紀相當的“世外仙人”,若不是有那奭瓠在前,方才又是見識了過他的“本事”,恐是不能相信,這樣的人就當真能是個“仙人”!
東方舉擱下茶盞,皺著眉在心裡暗忖:唉!這大冷的天,居然還隻有冷茶喝!回頭可得好好敲了劉赫的竹杠才好!可都不是為了他這個不省心之人!
齊允始終鎮定地看著他奔來忙去,心中已是想了多少種“東方出世”的因由,不是道“亂世出東方”,不是道“東方耀帝星”?難道朕謀劃的那一戰會啟亂世?還是?!又是要同當年一樣,有雙星並世之相?
“我自稱東方而來,陛下倒也不疑我?!”東方舉伸了伸腿腳,像是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聽得東方舉發問,齊允瞬間斷了紛亂之思:他既是來了,那就必然有解。朕與其在這裡做些胡亂之猜,還不如靜待其自答便好。
“鑄這奭瓠的隕鐵在俗世並不尋到。且按朕所知,此類奭瓠除卻我朝供起那一隻也再無外落。東方族人視此物為最高信記,非族中之人不可得、也斷不能贈人,朕又是自幼見慣了此物,因此,斷不會認錯!”
齊允說罷再次淺笑著起身,“朕雖是遣退了宮婢、內侍,想來殿外還是有人值更,先生是要酒還是要茶?朕都待來!”
“不敢不敢!陛下今夜已是喝了太多的酒,再飲也是不宜。至於這茶,我倒是不在意冷熱!隻是陛下當是不用開門去使喚了他們,這配殿之內自有炭爐,泉水,我自去取來烹了便得!”
東方說罷見齊允稍露尷尬之色,知他必是為了自己已然熟知正福殿各處各事而稍感“不悅”,當下曬然一笑,“陛下勿作他想,莫說這正福殿,縱是哪一殿、哪一宮,縱然是個犄角旮旯,我等人也是自小識得、記得。配殿內存這些也是宮宮殿殿如此,並不是我窺探了李淑媛什麼!”
東方說著又是兩個閃爍,待齊允定睛之時,他已是坐在那裡正生起小炭爐。
“想我也是有美豔如花的娘子在家,因此並不想看彆家的什麼娘子。且我那娘子比之陛下的李淑媛麼,”東方忽然打了個寒顫,“她那凶悍隻怕是李淑媛望塵不及之境!”
“哈!”齊允被東方那窩囊模樣逗笑,“既如此,先生娘子又怎肯放得先生出世行走?”
“她不放也不成啊!天道使然!”東方放下了銅壺在炭爐上,灼灼炭火映照在他的青衫之上,散發著圈圈光暈,猶如世外之華!
如此炫目之景,齊允不想多看:若隻是些奇術造出來的幻象以期迷人心智的呢?此人雖是東方族人無疑,然!還是需得防備些罷!
“先生稍作!朕去看看李淑媛!”齊允說著作勢要起。
“陛下不必去!”東方舉擺了擺手。
“朕是憂她忽然醒了闖將過來,然她並不識得先生,又是冒失之極之人,一旦叫嚷起來,倒是擾了先生漏夜秘訪之興!”
“李淑媛不到明日該去跪著之前定是不會醒的。陛下不必煩擾!”
“先生的意思是?”齊允驀地有了一絲怒意,“先生用得是香還是藥?”
“均不是!”東方舉搖了搖頭,示意已是起了半身的齊允坐安穩了,“陛下勿憂也勿要亂疑了我!李淑媛於陛下江山至關要緊!我保她都是不及,又怎會去傷她一分一毫?”
“倒是陛下,若總是這般對李淑媛下不去手,非但是辜負了皇後一片苦心,更是要誤了陛下自己的江山呐!”
“且陛下當恪王殿下當真願意做那皇太弟?縱是他願做,就他這本比陛下小不得幾歲的年紀,可是真於江山有益?更遑論縱然他與盛家女郎子嗣再多,也不再是陛下正統,如此縱然是江山黯然,陛下也是辜負了先皇傳位於陛下之心之望呐!”
齊允默然,這位東方族中來人口口聲聲所涉皆是子嗣之事,難道這是他此來之由?
凡齊氏大良朝皇太子被冊之日,儲君得知的第一件秘辛便是當年太祖成就大業之故。而此故有二:一仰世外東方家族相助,二賴“雙帝星”之一的盛家太祖急流勇退。
當年“隻為天道存”的東方家族功成身退之時更曾留箴言:齊家必需得要盛家相輔,江山才可千秋萬歲、永世延綿。而其間若遇阻隔,東方家族必會出世相助。
因此良朝諸君從此有兩事需得牢記:奉東方、盟盛氏。缺一不可!缺一江山便要覆滅!
畢竟直指沉屙;畢竟事關江山;畢竟此緣由也是符了當年“若遇阻隔”之說;於此向來是抱著“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之心的齊允,終是端正著坐下,再是揖起了雙手,放置前胸:“朕願聞其詳!”
見齊允如此,東方心中暗吼一聲:有門兒!而麵上則是舉暗簇簇一笑,揶揄道:“陛
下乃是大智慧、大德行的真命至尊。方才把我認作刺客之時都是鎮靜自若,怎地一提到李淑媛便是要沉不住氣?!”
“朕並不曾沉不住氣!”齊允實在是有些難描自己於李卉繁之心:後宮汙濁已久,自己長厭已生;日日前在朝堂防著野心、夜夜後在內殿戒著“狼子”;皇後之前是心如死灰,而今是命不久矣!諾大的“家”,又哪裡是“家”?!隻是另一個爭權奪利的名利場罷了!
故此縱然是皇後“一意孤行”,縱然是擔憂李門閥藉此“做大上位”,對於這個直心直腸、莽撞甚至有些粗魯的李淑媛,齊允還是有些期盼。期盼她能是唯一能置身“名利場”之外,能好生陪他吃一頓飯、喝一壺茶、下一盤棋之人!然除了這些,然要想到與她同床共枕、生兒育女?!齊允先是怵了:也是不像!太是不像!可明日皇後是一定會問的,朕是要怎樣答她?
一念想到皇後,忽然齊允心念一動:“先生,皇後之病可是有解?
東方搖搖頭,無悲無喜,“無解!皇後的命格便是如此!因此無醫無藥!縱然是這幾個月的時日,也是有人助她欺瞞了老天偷來的!還好那人不應此劫,隻應在那皇後自己服下的“對口菌”上了!不然於陛下也是不好!”
“先生知道對口菌之事?”齊允此問並不驚奇,隻是好奇。
“也並不是知道。而是能吊住皇後這口氣的,除了對口菌,這世間也是無有彆物了!”
“陛下與其唏噓皇後將去不可追!不如好生珍稀了與李淑媛之緣!免得來日又再唏噓,卻再沒有一個張淑媛、劉淑媛能當今日李淑媛之任了!”
“先生之意,當是李淑媛是朕之子嗣唯一之望?”齊允挑了挑眉,心中將信將疑,添出了些躊躇。。
“正是!然陛下並不是有了李淑媛便可成就子嗣之事!這其間還涉及一事。隻有兩廂皆美了,才能保得陛下子嗣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