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貴嬪自認世間無人能解得她之憤恨、也無人能解得她之悲苦!隻因她是她,她是那個生來或者就被注定了命運,怎生都掙紮不開的她!
“若是一直隻是偏居一隅、在那小城中過活,本宮可就能活得肆意些?”這是鄭淩瑤每逢對而今有厭倦不耐時必想之題。
“本宮既然生得了這樣獨一的姿色,想是怎生都是藏不住的!是以命運早定,本宮避無可避、生來就是要做睥睨眾生之人!“而她次次都是會這樣答了自己!
“可睥睨眾生之人不該是蒼天注定的無心寡情麼?為何本宮總是戒不斷這七情六欲,總還要為之悲喜愁怒?”
鄭貴嬪這些年宗室在這些心境中跌宕,盤桓,非但是無人可訴、就連露一露這些個心緒都是不敢企及。周而複始之後就生出了許多無處可宣的怨懣酸楚,行事就也愈發狠戾乖張!
自懵懵懂懂地跟了父母來到京城、識得了劉赫,她就被母親告知:你需得討了他的歡喜日後才能富貴!”母親那時的話聽起來分外的悅耳,因那時她是樂意而歡愉的!
可慢慢大了、慢慢長了,她確也是“討得了”劉赫歡心之時,母親卻又與她說:你更需得討到了陛下的歡喜,隻有那樣才是天衣無縫!”
母命難為!縱然她心中有千百個不願、也是要聽從順服,並生不出一絲悖逆之心!
想當年劉赫聽見她要進宮時是提過要一起私奔而走的!她雖也曾十足地為此動心,可審慎再三之後,還是斷然拒了劉赫之邀!
她確是可一走了之,但她頂著妃嬪的名頭私奔之後,留下的父親、母親又會當如何?他們必是要被治罪下獄的罷?母親還則罷了,父親這等隻知唯唯諾諾、一貫小心翼翼之人可怎生經得起這樣的磨折?
且!像鄭貴嬪這等向來養尊處優、一貫錦衣玉食之人哪裡又能受得起逃亡之苦,哪裡又能自此做個鄉野村婦荊釵布衣地了此一生?!
更倘若是被皇帝抓著了呢?劉赫雖然是說:天大地大、海闊天空總有我們安身之處......可他說得再大也是走不出這八荒之地,區區兩個逃罪之人,又怎能敵得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帝王?!
鄭貴嬪至今還記得當年劉赫聽得她那句“不可走!”之後是怎樣的失意傷懷,是何等樣的不甘憤慨!然能奈何?誰叫他不是那個君臨天下之人,誰叫他無權無勢許不了她一個富貴雍容的來日?雖然進宮是要去侍奉一個年紀可比之自己父親的帝王,然他是自己眼目能及之處最有權勢之人隻要受寵受愛,又何嘗是會虧了自己?!
然鄭貴嬪還是會恨會怨!而這首當其衝要被恨被怨之人就是她的母親!
“母親既然想好了是要我進宮去的,何苦打我幼時又說要我去親近表兄?難道母親是想要讓表兄當個呂布,陛下當個董卓,因此隻拿我當貂蟬使了?”鄭貴嬪彼時就是這般質問還可稱是天姿國色的母親,“母親想要富貴,大可讓父親寫了休書自己進了宮去!何苦要送上我去?!”
鄭貴嬪說這些原隻為撒氣,她不曾料到的,不能想及的,是母親果然把她當作了貂蟬來使,為的是要報了外祖家的“滅門之仇”、再奪一個萬乘之尊回來!
“假若無人來尋了我的,假若我們還隻能是跟著你那窩囊父親住在那裡的,我就生不出這些念頭來!可偏生的我們又回了京城,難道這不是老天的意思?假若是老天的意思,那我們就必能事成!你也就是委屈個幾年而已,想想你母親何嘗又不是這般的受儘了委屈,你倒還有什麼咽不下的苦去?”
那日母親在細細地與她說了“軼事秘辛”之後,又是這樣教訓的她。全然不去理會她的震驚錯愕,也不去問她可是有膽有能“做成了這件大事”!
終究是一脈相通罷!鄭貴嬪錯亂惘然了幾日之後,竟然是與她母親一模一般地認定了這“天意”,誓要順天而行!自此她待劉赫之心就多了一份“彆致”!而這彆致中雖也有憐、有愛,可最多的還是那個“望“字!
未免劉赫忘情棄舊,鄭貴嬪的母親特意去向拓文帝求得了三年之期。這三年在拓文帝看是為父母不舍年幼的女郎,但在她們母女則是要讓劉赫因為情根深種而生出天大的怨恨來,終而做成他當做之事!
可劉赫竟然是個十分愛惜羽毛之人!他雖是看似爽快地應了鄭貴嬪的“反了他“之說,甚至特意因此去結交了諸多的名人異士、豢養了泱泱之數的門客.......然他始終不養兵甲也不結交拉攏掌兵權之人縱是大將軍府中他的“舅父”們!
每每鄭貴嬪問他為何,他都說是要“謹言慎行方能得成大事!且文韜武略並無春秋之分,文臣一樣能奪天下!你且要耐心等得!”
鄭貴嬪就這般懷揣著不可說之秘熬過了三年。三年裡眼見劉赫一邊與自己情深意濃、如膠似漆,一邊則是一個連著一個地往府裡添著侍妾.......她雖是暗自怨悱,卻並無有指摘之能、害得她倒像是被剜了肉似得疾痛不已!
雖則她慣來就當三妻四妾是稀鬆平常之事,常說“哪個好男兒是能隻娶一個的?”但事到臨頭她又忽覺不快!忽然又不願劉赫就這般被彆人分分了去!
痛定思痛!鄭貴嬪就送了自己的貼身丫鬟給劉赫做了四娘蠢婢子或者是百無一用,可她的忠心倒是可替自己看住了那幾個賤婢、可不許她們掀了什麼風浪出來.......
就這般一年又一年。鄭貴嬪進了宮、生下了七皇子、也因為”神藥奇香“而博得了眾人歡心。眼看七皇子一天天長大、一年年成人,拓文帝一日日衰竭、一年年頹敗,然劉赫還是劉赫,還是那個謹言慎行,絕不輕舉妄動之人!
若說鄭貴嬪起初還時常為劉赫的“輕慢”恨得心癢難撓,然緩緩地、慢慢的,她竟不再那麼在意要成就大事,甚至會覺得“本宮這般也是活得滋潤非常。何必再去為了認都是不認得的外祖家雪什麼仇恨?他們也並不曾與過本宮一絲疼愛的,本宮也是不欠了什麼!”
如此邊拖遝著邊生著想的日子本也不錯!母親也再不似當年是能指使得動自己,因而鄭貴嬪時常就想隻要把七皇子扶上了儲君之位,劉赫起不起事都是無關緊要皇後、太後,似乎還是太後更有強些!直撲了強的去又有什麼不好,倒非要去費那些個手腳、多添些周折?!”
可誰知瞬間就變了!她以為隻會對她一心的劉赫,居然莫名地戀上了他人、繼而生死不顧地儘做些瘋癲之事,落得了個家破人散、流離失所!
“劉赫本就是窮!本就是無兵武將!陛下這般追剿之下,他當是再成不了氣候、再無有餘燼複起那一日了!”鄭貴嬪那日傳了母親進宮,劈頭蓋臉就把話扔了過去,“你也是聽本宮一句,莫要再想著那些陳年舊賬!也莫要再起了什麼蠢念頭出來倒把命都送了!”
“陛下本就中意七皇子當諸,隻是讓本宮刻意做出來的不願一直拖延了。本宮不願是為那條留子去母不曾被廢黜了,現如今天大的機緣擺再跟前,倒是能一舉兩得,於本宮可是大好!”
“所謂報仇雪恨又豈止隻有一路可走?隻要七皇子登了皇位,你不是一樣得償所願、大仇得報還少費了神思。因此你與父親現時都是要聽本宮的,再莫要掛什麼什麼劉赫!本宮可是要拿他來換太後之位,你可不要壞事!”。
“你問怎生能換?嗬嗬!當真是老了就蠢了!彆人不知劉赫藏在哪裡故以遍尋不到,本宮可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