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盛馥被氣得險要失笑!她拿起淩厲盯著這個從初見便令自己違了本性、起了嫉恨之人,十分想去問一問她是要自己看見她那蓬亂之下仍不減遜的絕世美顏、還是要她看見劉赫原是與她朝夕一處?或者她是要自己看見堂堂良朝恪王妃、一個已為人妻、人母之人,居然苟且在寒朝九五懷中、卻將夫君孩兒拋之於九霄雲外,想來必已是忘記了自己緣為何來......
“爾永!”盛馥如遭雷擊、驀地就鬆開了劉赫衣襟。方才的融融之意隻在頃刻便消弭殆儘,隻換來了凜冽在心中肆虐。
懷中柔軟之軀驟然僵直,劉赫當然知覺盛馥有異。然他卻不曾因此遲疑,仍是穩穩妥妥地走去,隻將盛馥輕放在了那處鋪滿皮裘的帳下。
“勿要亂動!且待片刻!”說罷他輕拍了拍盛馥的手,像是如此便能安撫住那個“終於起妒”之人。可盛馥隻還了他冷哼一聲,就此彆過了頭,又複一派“老死不相往來”之貌。
劉赫起身,掃一眼還兀自呆立在那廂的鄭淩瓊,緊了緊眼眸便轉身離去。
還陪著憨笑杵在那廂的鄭淩瓊就地一個寒顫,雙唇蠕蠕半晌想與盛馥再說些什麼,卻又怕更是惹禍。終而她隻能耷拉了嘴角、胡亂坐下了,繼續烤她的“煢煢白兔”。
“可見我生來就是個倒黴的!人說好事成雙,到我這裡偏總是壞事作對!一個殺神拽著我不肯撒手,更是又添一個來攆著不放!”鄭淩瓊悲涼無邊地想著,自哀自憐到鼻酸眼漲。
“老天陰知這兩人就是我一世最怕,已是多少次落在他們手裡要死要亡的.......好不易快逃出生天了,偏生這會兒又出了紕漏、偏生劉赫那天殺的還不與她說清些,倒像是存了心要她氣惱!”
“這位可也是時不時就要瘋癲的,一會兒她怒不過,一刀將我殺了、我又有什麼意思?”
“回頭她先是將我殺了,又再是配上我調的香料、把我也給烤了,可是能美味得很!”鄭淩瓊轉動著手中的“白兔”,恍惚間竟看見了自己被串在箭枝上正呲呲滴油......一陣惡寒就此從心而生,忍不得顫栗連連。
“也是我自找來的孽,當初要不管那恪王,隻自己一走了之的,哪裡又會淪落到這般地步!”抓心撓肺的憂恐之下,她負氣般的又往烤架上撒了一把秘料,頓時香氣四溢,散滿山林石壁。
那綿長香甜的氣味被人嗅去,即便是“嘗百食隻同嚼蠟”久誒的盛馥,也驀地就有了些久違的貪食之意。她尋著那味道不禁吸猛了幾口......“嘔!”不知怎的那肉香倏忽就變成了腥臊之味,一陣煩膩急急衝上喉間,惡心之感源源不斷。
“呀!要是給他看見,隻當我拿她怎麼了,就真該先殺後烤了!”鄭淩瓊見狀急忙忙地拋了胡思亂猜還有那隻烤兔不管,跌跌撞撞地奔過來,捏起盛馥的手便行些推宮過血之事。
隻頃刻,果然盛馥就止住了不適。然她此刻是“寧負天下人,也不承鄭淩瓊之情”,因此情願舍了好過不要,也要硬生生地把手抽回。
“不曾好全呢,娘娘且再忍耐些!”想起劉赫那能將人生吞活剝般的眼神,鄭淩瓊就斷不敢放手。或是盛馥如今體弱,幾番拉扯也根本掙脫不得就此鄭淩瓊居然起了些得意,得意之後一張嘴便開始絮絮叨叨、想來表點示好之意。
“娘娘奔波了半載,如今是太過虛弱了。又是長久不肯好好吃飯,因此貪聞些油腥便是不得好過!”
“是當好生將養呢!不然一聞見油膩些的就要乾嘔也是不好。這乾嘔之態,如我知道的便是知道,要是不知道的,隻當是娘娘有了身孕故而害喜呢!如今恪王殿下又不在娘娘近前.......”
鄭淩瓊話音未落,脖間就已一涼。她目眐心駭地先一眼瞥見一雙寒冰樣的雙眸,又一眼瞥見一柄短刀正抵在自己的脖頸之間。
“荒野之物!因陋就簡!我當然是聞之不適!你如是,你那煢煢白兔亦如是!”盛馥抽出了那隻被鄭淩瓊捏住的手,嫌惡萬分地在皮裘上擦了又擦,“煢煢白兔?嗬嗬,你們互願為彼此東走西顧原是你們的事,不必暗中來示意我知道‘衣不如舊’......”
盛馥動怒,鄭淩瓊三魂七魄旋即就飛去了一半:“果真來了吧!何苦又自己咒自己?果真是應驗了吧!”她巍巍顫顫地又偷瞥了一眼那散著青暈的刀刃,當真是欲哭無淚!
“娘娘息怒!聽、聽我說了幾句、說得不好再殺不遲。”鄭淩瓊咽下口口水,賣力地陪著笑。可她愈想賠笑卻愈顯張皇,一張臉毫無章法地皺起鬆開,倒是難得的令人“不忍直視”。
“那個......娘娘!那個.......‘煢煢白兔’我、不、奴婢原也不會,隻這一路聽陛下一直在念,才、才學來的。”
“即便學了,奴婢也並不知那是什麼意思,這不巧了獵到了野兔,才滿嘴胡唚出來!”
“還有,那個......娘娘!那個.......陛下喊奴婢一同前來,原是為了我認路又能製藥,並沒有一點旁的意思!終歸到底的,陛下容我在邊上,除卻他離不了藥、剩下的就都是為了奴婢能相幫他救了恪王殿下,好還娘娘夫妻團圓!”
“還我們夫妻團圓?”盛馥寒眸一縮,隻覺血衝顱頂,“他與你這般說的?”
“啊?啊!啊.......”鄭淩瓊見盛馥模樣更是可怖,便知是自己說錯了話!可終究是錯在了哪句,她卻是拿捏不住“畢竟他們說話,從來就是指東打西、指桑罵槐的,天知道這紅是不是紅,那青是不是青。因此上我以為說錯的,未必就是錯了。我以為不曾說錯的,恰恰又是不錯的!”
“是為我說她乾嘔像是有孕?”鄭淩瓊為保得性命,心思如馳,“還是為了那末一句?”
“可末一句又有什麼不妥的?這位盛家女郎、此位恪王妃,不是素來就是既要與恪王情比金堅、又要與劉赫不離不棄的麼?為此她要殺要剮了多少回?來去折騰了南北無數之人多少趟?如今眼見她都能得了,倒反而不好了?”
“娘娘,奴婢愚笨且又聒噪,也不知哪裡說錯了話讓娘娘動了怒。不過娘娘先收起來刀可好?收起來了再教訓奴婢不遲......”摸不清就裡的鄭淩瓊隻能先行告饒,一雙美目中也是快要滴出淚來。
“盛馥!?”牽回盛馥馬匹的劉赫一眼看見鄭淩瓊脖頸間青光閃閃,扔了馬韁就疾步奪來。盛馥隻見烏衣繚亂,卻不察手中短刀何時已到了劉赫手中。
“陛、陛下......我!娘娘她......”鄭淩瓊癱坐在地上,指天畫地地想與劉赫說清始末,然目光一旦觸及那雙兩汪陰如山雨來前的深潭水,便是渾身冰涼、寒栗到張嘴結舌。
“好一個‘我’!於我自稱奴婢,於家國帝王卻自稱是我!”盛馥埋下被奪刀之怒,挽起了唇,一展嗤笑。她用手點了點劉赫、又點了點鄭淩瓊,“原來如此!果然如是!”
“何為如此?何謂如是?”劉赫眉頭漸緊、目光化刃投向鄭淩瓊而去,懾得她以手撐地、連連後蹭。
盛馥看他們不肯罷休“唱曲做戲”,越發覺得自己荒唐、荒涼。她拎了拎眼眉,理了理鬢發,捋了捋衣衫上的皺褶,笑道,“又何必有此一問?你我本不當在此相見,自此彆過就罷了!我自上大劍關而去,再無需你們作陪!”
“你這般,如何去?”劉赫愈發陰沉剛戾。他陰知定是鄭淩瓊言辭不當衝撞了盛馥,而此刻卻更想殺一殺她顛寒作熱、反複無常的肆意任性。
“嗬嗬!我走著去、騎馬去,或是放了狼煙喊了十九叔接了我去......那裡原是我大哥、夫君所在,要去何難?”
“原來南北數萬之眾為此疲於奔襲,在你口中隻是不難?原來你殫精竭慮要成三國之局,在而今隻類家人小酌般輕易?”。
“盛馥!你的放誕任氣何時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