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今在世間獨活的卻是以往卑賤的那個,大致也算是上蒼公允,還了她些許不平。”
“若我是她們,若我如她們一般都通岐黃之術、定是要製出一方是能令人忘卻過往、自我不識,既好了自己、又好了世間萬人之藥。”
此些“無心”快語聽在“有心”的劉赫耳中便是字字如針。他心有所動,忍不得再往地上投去深深一瞥無奈那不知是用哪裡拾來的枯枝劃就的字跡實在草率搪塞,又如何能從中尋得見一點舊日之痕?
即便如此、即便如是,劉赫業已生出了杯弓蛇影之心。正當他一心思量些“淩瑤偏愛鑽研古方......”之想,盛馥忽然又用輕聲慢語說道,“你需得與我說了如何進到大劍關。我知你必是不走尋常之路的。”
“需得詳儘、一點也不能疏漏!”
“你我同去,你何須知道得不厭其詳?”劉赫的心尖與眉頭一齊蹙起,預感她此念不端不祥。
“我餓了!”盛馥不僅避而不答,且還扯出“舊話”重提。那一派從不曾有過的“格外真切”卻把劉赫看得坦然失色,終於不堪再忍!
“你是氣極而瘋?還是氣極以後要將朕戲弄至瘋?”劉赫驟然拽出腰間短刀、遞在了她的手中。
火光灼灼、灼得他宛如就自火中而來“盛馥!朕不知鄭淩瓊是如何詆毀於朕......然!你可恨朕有欺,然卻不能辱朕於你的一片赤心。若你有憤憤難平,朕可迎刃而上以解你之恨隻是勿再戲弄!”
“嗬!”盛馥驚愕了一刹便隨手拋下了短刀。她勉強擺出一笑,眼中卻滿是委屈無奈,“‘無蠻橫不盛馥、無凶悍不梅素’此理可是已銘心刻骨?是否此刻我已離去、或是正提刀相脅,你才是可以坦然?”
“若我此回偏就不同往常呢?你還是要咬定了我懷的是戲弄之心?“
“你果然是要我將你的陳年舊賬都翻起晾開麼?這黴餿之味你可受得起?還是必得要這樣,你才能得了安心?”
“那麼我來問你,你於我如此執拗、執拗到是可將自己殺到片甲不留。然你真是為我,還是為了焱羽與梅姝之舊?”
盛馥的軟言細語中透足了冷峻果然她一旦”如常“,劉赫便覺得了“妥當”。此刻他可沉下些心去揣度盛馥喜厭,終而答是“朕在雲城江畔識得你時,可不知是會有那番傳奇.....”,卻吞下了萬般想說的“那處可是前世我親手葬你之地”不講。
可盛馥似是洞穿了劉赫心思,她默然良久才又道,“劉赫,我乃盛馥,也隻願被當作盛馥來待!你可知你若心有旁騖,第一個便就是於己不公!”
“旁騖?不公?何解?”
“執著於前世舊夢,便是旁騖。一代帝王失了稟賦抱負、追本逐末,便是於己不公。”
“且你若執著於旁騖又何止是於已不公?還有你得來不易的江山,還有你那眾為你舍命的屬下、你迂腐卻不阿的皇兄等等,難道也皆是不值得你給予一個公允?”
“如何才為公允?你說來朕聽。”
“懷天下之心、司帝王之職、償忠臣所報、予百姓所求。”
“原來......你是欲勸朕退去?”劉赫如醉方醒,嗤笑間心頭卻有一道血淚劃過,“那奸佞之人的隻字片語,竟然勝過朕與你的兩年有餘?她搬弄了何等是非,讓你居然要搬出仕途經濟之說來理諫於朕?”
“你以為她會說的,她說了。你當她不會說的,她也是說了。”盛馥篤定定地看著陰鷙又起的劉赫,“然你當我聽了就定會是暴跳如雷,那也是錯了。恰恰的,正因是聽她說了那些,我才要替你惜命、替寒朝上下惜君。”
“不必!無妨!朕無心皇位已久,早已將禪位詔書交予回朝之人,寒朝不愁無君,無需你來憂愁!”劉赫半淒淒、半心忿忿,“盛馥,朕去崖邊之時隻憂你會因妒恨而狂卻不想你既知始末不僅不妒反而更較之前沉靜你可自知,你不妒便是無愛!”
“你若為齊恪而妒是可毀天滅地,而朕比齊恪,大約隻是不競南風......”
劉赫不願再說,他不願說出“原來你從未於朕動心動情,所為種種皆是為利”等等之言。此話若出,他與盛馥便是再無回旋過往種種隻能徒勞,來日樁樁隻為虛妄......
“盛馥!”劉赫再喚一聲盛馥,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你......”
“你若死在這蜀地山中,我再於你有愛又有何意何用?作祭奠之用麼?”盛馥眼眶驟紅,哽咽突起,“你如何知道我不妒?我倒是也想一把火燒了你宮宇,可你若死在這裡,我可還如願?”。
“齊恪不會如你所料般性命不在,你此去必輸無疑!難道你要我送了你命去、你才能知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