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憤然離去。
司馬談平複了下心情,躬身下拜道:“子不類父,臣請上君寬宥。”
劉據長噓一聲,“我與太史令感同身受,心裡滿是戚戚,又哪裡有怪罪的想法。”
司馬談潸然淚下。
這獨子,本就對枯燥無味的史家、史實沒有半點興趣,年紀稍大一點,就請去學遊天下,但他哪裡看不出來,那是去玩了。
仗著史家子的身份,走到哪裡,都受地方世家大族豪強的優待,分錢不出,遊遍山水,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甚至玩人家的,是史家最忌諱的。
報恩,就等於篡改曆史,影響源遠流長。
不報恩,就是忘恩負義之徒。
劉據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道:“太史令的史館如何?”
“稟上君,史館已開,但臣不知,是該從今往前而寫,或從前及今而書。”司馬談拭去眼淚道。
史家,很少有修今史,因為太刺激,很多當事人,或者當事人兒、孫都活著,考證較為容易,也更貼近真實曆史,但容易被“麵殺”。
那個“崔杼弑其君”便是史家的教訓,齊太史家險些絕了,於是,春秋戰國以後的史家,要麼“下世書”,要麼“今曲筆”以避禍。
雖然陛下讓開史館,本意是想此修今世,免為後世……太子所毀,但作為太史令的司馬談很難相信陛下能容忍他的史筆,也就是接受今世的批評,甚而是批判。
到時候,免不了大興文字之獄。
“就以今史為筆端吧。”
劉據想了想,說道:“今日宴良會,正是時候。”
司馬談默了下,委婉道:“或有爭議。”
儲君放逐天子,史書留筆,必然會招致無數爭論,逼宮、造反的猜測,必將世世代代爭執不休。
“寡人即位後,太史令就更難寫了。”劉據點頭微笑。
現在寫,史實真假尚有保證,等他登基,太史家招來的爭議隻會更多。
“臣明白了。”司馬談醒悟道。
就在這時,霍去病走了過來,“上君,一切準備好了。”
劉據與霍去病到時,公孫賀、公孫敖、李息、張次公、蘇建、趙信、張騫、趙食其、郭昌、荀彘、路博德、趙破奴,同時起身,恭聲道:“見過上君!”
劉據環顧四周,沒看到舅舅,問道:“舅舅呢?”
“我在。”
衛青攙扶著丞相公孫弘從營帳中走出,公孫弘見劉據,也是道:“見過上君。”
“相國,既然來了,那就落座吧。”劉據頷首道。
當所有的人落座,當成壯丁被拉來的司馬相如擠出一絲笑容,在素錦上正式繪圖。
太史令司馬談以筆搔頭,遂寫下《史記》初筆,“元狩二年冬,十一月,皇太子據再三辭讓,勉從世人所請,進位上君,當國秉政,日下,霸陵陵園令司馬相如繪上君與麒麟閣十五功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