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從孟津渡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本以為隻是出門一天,不可能有什麼事情。沒想到石守信剛到家,李婉就憂心忡忡的說:今日有個叫呂安的人上門,說是要尋回新婚妻子徐瑩。
她當然知道是什麼事情,所以直接讓家奴把呂安轟出院門,態度非常蠻橫。
都寫休書了,怎麼還糾纏不清呢?
李婉心中有著樸素的正義感。
石守信暗暗警惕,這件事果然不可能那麼簡單就善罷甘休。
在外人眼中,他是做了一回好人。隻是放在呂安眼中,他就是個淫賊!
可是這種事情,即便是有理,也是說不明白的。石守信無奈,隻能自認倒黴。
“阿郎,這件事要不要跟羊公的阿姊說一聲?徐氏現在畢竟是她的侍女。”
李婉把石守信拉到臥房裡,低聲詢問道。
“此事有些蹊蹺,或許呂安是受到了呂巽的鼓動也說不定。”
石守信沉吟片刻,微微皺眉。他覺得呂安這個人要是真有勇氣,當初就不可能寫休書都不露麵了,一定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輛馬車停在石守信家農莊門前。穿著侍女服飾的徐瑩款款而來,直接被細狗引進了院子。
“石郎君,夫人有請。”
徐瑩裝作不認識石守信一樣,對他躬身行了一禮。
“哪位夫人?”
石守信聽得雲裡霧裡,他還以為徐瑩是知道了前夫呂安來洛陽找人,但看起來麵前這位小娘子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
“自然是羊公的阿姊,當然了,她也是幫人傳話。請恩公去一趟羊公大宅,去了便知。”
徐瑩慢悠悠的說道,上下打量著石守信,越看越是心癢難耐。
果真偉丈夫,她都快饞哭了,可是吃不到啊!
石守信對李婉吩咐道:“我去去就回,秋風漸涼,今晚吃火鍋吧,你準備一下。”
說完就跟著徐瑩上了馬車。
他本以為是徐瑩獨自前來的,沒想到一上車,就發現羊徽瑜正端坐著閉目養神,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瑜娘子,您怎麼……”
石守信欲言又止。
羊徽瑜並不是一個閒在家裡的寡婦,她更像是一個政客!或者說是羊祜這一脈的代言人。羊祜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出麵,幾乎都是羊徽瑜代勞。
羊徽瑜出馬幾乎就沒有私事的,今日一定是出了大事。
“有人在河東郡告發你誘拐良家婦人,然後告發之人被河東郡太守王濬轟出了衙門。
後來,他們又來到洛陽告官,告發的文書在此。”
羊徽瑜從袖口裡掏出一張紙,遞給石守信。
隻見上麵大概寫著:少府官員石守信來河東公乾的時候,留宿呂巽家。他不知道感激呂氏招待,反而勾引其弟媳徐氏,使得徐氏丈夫呂安休妻,石守信隨後將此婦人帶回家做妾。
石守信身為官員品行不端,希望朝廷能夠革去他的官職,並且依照法令治罪。
既然這封告發文書都已經送到石守信手中了,那麼自然也無須解釋什麼,形同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說來,此事本不必撕破臉,都是某些人貪心不足所致。”
羊徽瑜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徐瑩看了,連忙替她解釋道:“呂巽剛剛來大將軍府,就被人直接轟出大門,連大將軍的麵都沒見到。據瑜娘子所言,您的義父石苞,瑜娘子本人,瑜娘子之弟羊公,還有您的嶽父,都先後向大將軍建言,說呂巽這個人品行不端,為人齷齪卑鄙,不能在大將軍府內擔任幕僚。不過這封告發的文書應該與呂巽無關。”
聽到這些內幕,石守信頓時揣摩出了前因後果。
呂巽和呂安兄弟,定然是之後因為徐瑩的事情產生了分歧,已然撕破臉。
前者來洛陽做官,後者在河東告官。呂巽本身就是個賊,他哪裡有膽子告官啊,他那點貓膩隨便審一審就能審出來。
隻不過,被那麼多人背後說壞話,就算司馬昭非常想安置呂巽,恐怕也不得不改變主意。特彆是石守信嶽父李胤的建言,很有分量,他擔任的禦史中丞,本職就是彈劾官員。
既然徐瑩在羊徽瑜身邊,那呂安的訴狀也就變成了笑話,不被洛陽城內的相關衙門亂棍打出,就已經相當客氣了。
“去大將軍府。”
徐瑩對車夫吩咐了一句。
不是去羊祜家麼?
石守信一愣,卻是看到羊徽瑜淡然說道:“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才發生的事情就不記得了麼?”
她就這麼陰陽怪氣來了一句,然後就閉口不言了,搞得石守信一頭霧水。
很快,馬車進入洛陽城,駛進了大將軍府內。
羊徽瑜對這裡很熟悉,領著石守信進了司馬昭的書房,此刻這位野心勃勃的大將軍正在伏案辦公。羊徽瑜輕聲說道:“大將軍,人我已經帶來了,需要當麵對質一下麼?”
“如此也好。”
司馬昭微微點頭,將手中的毛筆放到筆架上,一臉玩味的看著石守信。
他忽然察覺到羊徽瑜麵色不是很好看,似乎非常生氣,於是頓時感覺有些緊張,連忙哈哈大笑道:“適才相戲耳,既然嫂子開口,那必定確鑿無疑,不需要再說啦。”
“大將軍,此事的是非曲直,當初就已經弄明白了。
此女現在是我的婢女,納妾之言純屬汙蔑。
呂安無知,呂巽下流齷齪,徐氏在這樣的人家無異於跳入火坑,請大將軍明察。
如今呂安居然還敢來告狀,我以為可用誣告反坐之例判刑,流放邊疆。”
羊徽瑜一板一眼的建議道,說的話一點也不客氣。
呂氏兄弟這回可是踢到了鐵板,徐瑩既然當了羊徽瑜的侍女,這位司馬師的繼室,又怎麼可能讓彆人把徐瑩帶走呢?那就跟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扇她耳光一樣。
“這個可以從長計議,嫂子放心,我已經讓人抓捕呂安下獄了。”
司馬昭輕輕擺手,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他對這位貌美的嫂子有點心思,就跟男孩麵對暗戀的女孩一樣,總是有點心虛的。
“石守信,今日本將軍找你來,其實與徐氏完全沒什麼關係。”
說完,司馬昭對門外的仆從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個妙齡小娘子走了進來,跟司馬昭麵相有七八分相似。
“聽聞你昨日在孟津渡口附近,救了我妹夫杜預。他過幾日便要和我妹成親了,你跳河救人,實在是……”
司馬昭有些感慨,覺得石守信這人有點傻,卻又不能直接開口這麼說,隻好對妹妹司馬氏使了個眼色。
“謝過恩公。”
司馬昭的妹妹司馬氏對石守信行了一禮,那樣貌頗為恭敬。
“無妨,隻是恰逢其會罷了,舉手之勞。”
石守信擺了擺手說道,對此並不是很在意。
此刻他忽然察覺到有個人在看著自己,微微扭頭發現,居然是羊徽瑜。隻見對方麵帶微笑,對著他輕輕點頭,眼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除了欣賞外,似乎還有些彆的。
雖然很明顯是在表達善意,卻是不知道這善意因何而來。